戒心學着他的樣子也把勾魂索打理好,“對。”
六六六五眼角眉梢都充斥滿八卦的氣息,“聽說你們金陵朝這代皇帝很是好色,選秀一年一次廣納天下美人,乃是爲老不尊的色中餓鬼。”
六六六五四下裏鬼鬼祟祟的盤看了一圈,確認除他二人以外再無他人,壓低了聲音道:“那你可見過傳聞中的賢妃。”
賢妃,戒心臉色古怪起來,圓滾的黑眸在他稚嫩靈動的少年臉上停留,“你打聽她做什麼,難道她是你的後代子孫”
“不不不,我生前還沒來得及成家便死了,哪來的什麼後代,打聽她,是金陵朝老皇帝當年爲博賢妃一笑殺親王一事太過轟動,傳到了地府,顧纔對她打探一二,你是金陵朝人,沒聽說過她的事麼”
戒心端詳地看着他,語出驚人,“賢妃十年前便死了,你不知道”
“死了”六六六五震驚之餘有些遺憾,原本他還打算麻溜完工,帶小戒心偷偷去皇宮看看那勾的皇帝殺親王的賢妃何等美色,誰想竟已死了。
戒心道:“你是鬼差,掌管死人之事,竟不知。”
六六六五從哪知道去,清了清嗓子,普及到:“地府現任六千六百六十六名鬼差,但是你知道這天上地下每天死的人跟神仙有多少麼”
自動跳過神仙竟然也會死這個新奇的知識點,戒心問:“多少”
六六六五伸出自己兩根細長的手指頭,不知說,還得猜。戒心輕輕地瞥了那兩根手指一眼,“兩萬”
六六六五輕蔑的笑了,“二十萬。”
戒心微驚,“二十萬”
這麼多差不多是一座城池的人數了,這麼算下來,每個鬼差平均每天要引三十個鬼魂投胎往生。
若如此,鬼差每日的工作也不算緊密的讓人喘不過氣,然而事實卻是他們不喫不喝不眠不休大多時候也完不成每日的任務。
六六六五擡頭望天,圓潤的臉龐瀰漫着真心實意的無奈與憂愁,“二十萬是最少,人界時常爆發戰爭、旱災、洪澇、地震等,而人類脆弱渺小,殞命往往一夕之間,壹殿的時瑾大君十年前統計過,現在人界每日死的人足有四十萬之多,倘若流年不利,再遇逆上叛亂外敵入侵,死亡人數或可達每日百萬,除此之外,還有更嚴重的情況,不過輕易不會出現。”
說到最後,六六六五都沒察覺自己的語氣凝重起來,戒心心中騰起一股不妙之感,“更嚴重的,什麼事”
六六六五欲言又止,嘴巴蠕動了好久,最終聲音乾澀的擠出了幾個字,“殺神滅世。”
殺神二字出口瞬間,肅殺的戾氣與翻江倒海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兩人小小的天地間時間流動似乎都慢了下來。
戒心垂眸重複了幾遍,擡頭道:“殺神是神仙”
六六六五似乎對這個話題諱莫如深,緊蹙的眉頭充滿對談論殺神的抗拒與忌憚,但他又不想隱瞞小戒心。
地上的血紅漸漸凍結,凝成尖銳的冰碴,雪跟屍體交織成紅白的一片,畫面詭異又冰冷,像是恐怖畫家充斥惡意的畫。
不遠處傳來幾聲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吸引了戒心的注意力。一個蒼白瘦弱的手搭在門栓上,緩慢的推開了門。
那隻手纖薄的皮膚比青樓姑娘保養得當的皮膚都要薄弱,看起來一劃就破。
手的主人出來了,是一個一步三喘三步兩咳的病弱男子,一襲樸素的月牙白素錦單衣,五官貴氣,但卻縈繞着一層揮之不去的病態與晦氣,走路都不太穩妥,但右手託着的那個玉盒卻是穩妥急了,沒有一絲搖晃,照顧的小心。
“咳咳咳。”一陣冷風夾雜着碎雪鑽入病弱男子鼻腔肺腑,惹來一陣劇烈的咳嗽,戒心看着男子前仰後合皆不舒坦,懷疑他會不會將肺給咳出來。
不過即使這般,男子手中的玉盒也抓的極爲牢固。
他身後有人從門內給他遞來一把傘。
咳嗽聲漸弱,男子呼吸幾下,接過了傘,緩聲道謝,擡眸間散發一股溫和如玉的暖意,“謝謝若懷了。”
聲音淺淺淡淡,有些像江南水鄉喝飽了青水的綠竹。
若懷走了出來,附耳過去說了了些話,男子淺笑點了點頭,撐開傘拿着玉盒穿過了院內一地紅白髒污,含着得宜的笑意,漸漸遠去,院內留下的一串腳印,前後距離像是測量過,絲毫不差。
戒心一直盯着男子手中的玉盒,冷厲的北風將男子樸素的衣袍吹得凌亂搖晃身影越發單薄,厚重凌亂的雪幕模糊了他的身影,寧遠侯府的亭臺樓閣連綿不絕,男子單薄的身影隱沒其中再無蹤跡。
視線回到若懷身上,戒心眼眸低垂,再次擡眼,那人正仰着頭,紛紛揚揚的碎雪砸在他不似凡人的臉龐,臉迅速冰涼一片,冷峻的眉眼微眨,良久他狠狠的喘息了一口氣,似乎劫後餘生。
戒心覺得許久不見,她向來偏愛的小師弟好像平添不少心事,方纔那口氣,喘的急促又珍惜,彷彿他這些日子從未呼吸過。
“嘖嘖嘖。”六六六五伸長了脖子盯着已經進屋不見身影的傅劍,驚奇道:“不得了不得了,此人真是不得了。”
戒心心頭一跳,寧遠侯府現今深陷毒害皇帝的泥沼不可自拔,全府自身難保,唯有傅劍隨她遠赴南疆躲過一劫,現今也是日夜操勞憂思過度,方纔一路走來她特意留意,寧遠侯府竟然只剩下了零星的幾個下人還有護衛,牆角的雜草足有半人之高。
寧遠侯府門庭凋敝,門口羅雀,現在六六六五說傅劍不得了,戒心只會往糟糕的一面想。
這時六六六五又驚奇道:“此人紫微星降世,鴻運沖天,吉光普照,逢凶化吉,前途無可限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