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陌仟心情很糟地練了一下午劍。
就像前世考前崩潰流着淚寫卷子一樣。
把自己的思維劈成兩半，一半指揮着身體做正事，一半繼續煩她的煩心事。
有種自虐般的快感。
秦泱說得沒錯，她想。她就是不夠專注自身，她就是不夠堅定，對自己沒有清醒的認知。
雖然理論上，他人的評價和自己實際是什麼樣完全無關，但他人的評價，至少對時陌仟來說，可以極大地影響她對自己的判斷。
在之前，她以爲她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是善良美好的形象時，當所有人都覺得她是第一名時，她對自己便更有自信，相信自己是個好人，相信自己有第一名的實力。
但發現別人私下裏對她的評價完全不同時，她立刻就開始自我懷疑了：她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的那麼虛僞？她是不是待人處事的態度真的有問題，很不讓人愉快？她的修爲領先是不是真的是一時的運氣和僥倖？
她沒辦法向別人證明自己的同時，也沒辦法向自己證明自己。
師父說得對，她真的很愚蠢。她對自己的認識是如此的不足，竟然要完全依靠來自他人的評價，就好像她這個人只是活在別人的一張嘴裏，一旦別人的口風變了，她對自己的認識就跟着變了。
虧她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心性堅定，不容易被人左右的人。如今聽了幾個愚人一席話，自己眼中的自己居然就變得面目全非了。
可是怎麼辦呢，時陌仟還是無法無視那些話——萬一是自己之前對自己的認識才偏頗了呢？或許是自己之前過於自負了呢？或許這個糟糕的自己纔是真實的自己呢？
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爲她覺得，所謂的蠢人，那些話其實不無道理。
哪怕對最親近的人——哪怕對魏宬，對師父，她也不會承認的——她之所以惱羞成怒，是因爲那些話說中了她心中所想。
時陌仟必須承認，對着大多數新弟子，她的確有着優越感。她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她聰明，有天賦，有足夠的閱歷。她追求的境界至少是化神，而哪怕只看概率也可以斷定，她周圍幾乎所有人都達不到這個高度。
時陌仟的確自認是這一屆的第一，雖然有些自傲有些沒道理，但她確實是這麼希望也是朝着這個方向努力的。她也不覺得野心有什麼錯。
她的確藏起了自己的優越感和野心，並把自己僞裝成良善的樣子。但，不管是爲了照顧別人的情緒——還是更加自私的，是爲了讓她更好地融入集體——或者甚至像那些人所說的一樣，是她想獲得別人的仰慕崇拜——她還是覺得，這些微的不坦誠，沒有錯。
可是這些人卻因爲這些，她覺得沒有錯的事情，而攻擊詆譭她。
也許她真正的錯，就只錯在，鴻鵠就不該與燕雀一起玩耍。
——難道不是嗎？她就是優秀，就是有追求，就是想低調謙遜，這有錯嗎。難道就因此，她努力和別人交流就是虛榮僞善，獨來獨往就是自私冷漠，她傾囊相授卻被說成好爲人師，她若是不教是不是就要被說自命清高？
現在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哪裏讓人不爽了——可難道她會因爲別人不喜歡，就讓自己變得不優秀？
所以師父說得太準確了——她爲何那麼蠢，明知有些人和自己不在同一階層，卻還指望取得他們的認可和理解？
孤劍鋒的人，合該是孤高冷漠的。
時陌仟的劍式愈發凌厲，發泄着她憤怒的情緒。
讓她停下的是李殷的傳訊符。
李殷先是支支吾吾道歉說他把這件事告訴了其他小夥伴，然後說他們想邀她出來一聚，正好陳勝然可以詳細講一下她師父那件事的來龍去脈。
上午時陌仟也問了李殷，大家議論的秦泱和他前徒弟的事情是怎麼一回事，李殷只知道貌似是秦泱在她前面收過一個青樓女子爲徒，後來和徒弟間傳出了曖昧的傳聞，再後來那個徒弟就被逐出師門了。
李殷還說這些都是陳勝然從他們峯的內門師兄那裏聽來的，陳勝然應該會知道得更多。
患難見真情，雖然這次沒患難那麼誇張，但時陌仟自是領了小夥伴的好意的，立即回信答應了。
她剛纔頗有些偏執了的怒氣也因這一張傳訊符平息了大半。說到底，她最在意的人也只有這幾個而已。而他們也是在意她的。
……
“這事要從你的大師兄說起。”
同仇敵愾地□□了那羣背後說人壞話的小人大半個時辰，雖然沒有任何實際的解決辦法，時陌仟的心情卻是好了不少。一羣幫着你一起罵人的朋友，果然比一針見血指出你活該的師父，更能撫慰受傷的心靈。
而此時，時陌仟，魏宬，葉鴉鴉和李殷正乖巧地圍成一圈，超期待地等着陳勝然八卦「天才秦長老不得不說的故事」。
陳勝然的八卦來源是他最近拜入的主峯的師兄。那位師兄年齡比秦泱都大，只是輩分小，是親歷了當年秦泱事件的當事人，所講述的內容較爲可靠。
“在你之前，秦長老曾經收過兩個徒弟，一男一女。”
“收你大師兄時，秦長老纔剛剛突破到達化神期。他那時纔剛過一百歲，是五千年來最年輕的化神。秦長老那一輩，你們知道的，人才輩出，大家都說那是修仙界千年以來最輝煌的時代，而秦長老是當中最是風華無雙的一位。據說那時候的秦長老的性子遠比現在霸氣張揚，想也可以理解，年少成名，意氣風發。那時候的秦長老性子倔就很出名了，對自己認定事情不容辯駁，說一不二。”
“那他還挺始終如一的。”時陌仟吐槽。
“哈哈哈，是的。可能那時候秦長老性格更外放一些？當時他在整個修仙界是非常有名的，英俊、自信、強勢、實力強大，非常耀眼的人。貌似是曾經的修真界第一男神吧，現在還有好多女修忘不掉他，不過他的聲譽經過第二個徒弟的事已經不如從前了……我先講完大師兄。”
“秦長老的第一個徒弟一開始和他非常合拍。同樣都是天賦過人，天資聰穎，性格也很像，都是堅定果斷，特別有自己主意的性格……但是就是這裏出了問題。”
時陌仟隱隱感覺到出現的問題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