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懶怠像風，彷彿可以吹散曾經所有純淨的記憶。
蕭赫沒有回答，而是將自己的披風脫下，順着監牢的縫隙遞進去，“這裏冷，你受苦了！”
確實陰冷潮溼。
所以風粼粼毫不客氣的接了過來。就如同當時在玄靈山上，她從天而降落在蕭赫懷裏後，不客氣的從他手中接過蘇魘還她的衣裳時，一模一樣的神色！
蕭赫的眉頭微微縱在了一起。
長寧如同空氣一樣，屏着呼吸打量兩人。
風粼粼搓了搓手心，“這裏不止冷，天牢陰晦之地，不是陛下該來的地方！”
蕭赫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意，溫柔說道：“你在忍耐幾日，等事情解決之後，這渝都皇宮裏，你想住哪，都行！”
風粼粼揶揄望着那個面容熟悉，卻又十分陌生的男人，“聽陛下言下意思，莫非事到如今還對我有意？”
“畢竟朕是遇到了你後，纔有了和先前不一樣的想法！有了不一樣的人生！你若想要錦衣尊榮，朕可以讓你做貴妃！至於……”
蕭赫點到爲止，畢竟兩人身份有些淵源，“你若不願，我朝雖無女相先例，朕念及往日情分也可以成全你！”
風粼粼苦笑一聲，“陛下既然如此慷慨，何不放我自由？”
蕭赫的眼裏瞬間起了光芒，幽幽說道：“如果蘇魘不來救你，朕剛纔說的兩個選擇，會是你最好的歸宿！”
“蘇魘？”
風粼粼笑，“先皇囚了蘇魘十八年，如今陛下還想困他多久？呵，陛下不如放了這個心思，蘇魘好不容易脫身自由，斷不會爲了我重回渝都爲質！”
“有兩件事情，朕還未告訴你。”
蕭赫緩緩在她身後踱着步子，“朕雖然派兵去追蘇魘等人，但無果。有密信報，齊王后在蘇魘回齊的前一夜被齊國二王子蘇澹的母妃毒害，齊王也在次日服毒與她一同去了！
如今齊國已立新王，太子蘇魘繼位！哦，就是那個多次暗害蘇魘的二王子蘇澹，聽說在回去路上受了傷摔壞了腦袋，等同於癡傻！再也不會對蘇魘構成威脅了……”
“什麼？”
風粼粼驚詫出聲。
她沒有想到齊王后被陌如玉給害死了，更想不到堂堂齊王深情至此，竟會服毒陪齊王后一起赴死……
雖然蘇魘繼位爲王，可他好不容易團聚的親人都不在了，他現在，一定非常痛苦吧……
蕭赫眸光一閃，隨即化作淡漠，“朕已經派人給蘇魘送信了！只要他同意齊國對大渝繼續納貢稱臣，並將你肚子裏的嫡子留下！你誕下子嗣，朕就放你回去和他團聚！
粼粼你說，齊王，會答應嗎？”
“你的意思是，”
風粼粼正好置在腹部的手悄悄握成了拳，“我懷孕了？”
今日太醫給風粼粼例行把脈時發現的。雖然以前脈象不明顯，以爲是體虛，但今日脈象有力足矣確認。
雖然蕭赫在得此消息後，呆坐了半個時辰，但最終，還是沒有狠下心來送她一碗落胎藥。
因爲先帝去世前有教誨，他若想保大渝穩固，就必須把控住齊國，他日有機會徹底消滅威脅。
風粼粼只是冷漠笑道：“你知道的，我從不信命。”
“朕以前也不信，”
蕭赫再度無趣的踱着步子，“可現在，朕不得不信。天意讓朕生在皇家，即便朕根本不想當什麼太子，也不想做什麼皇帝，可結果……
呵，這樣的結果也挺好的！朕掌管不了自己的命，但可以掌控所有人的命。”
臨走時，蕭赫的眼裏終於閃過了一絲曾經的熟悉，“我把你關在這種地方，蘇魘一定會很心疼吧！其實，我也很心疼。
粼粼，朕剛纔給了你選擇，你不該站在我對面的！”
風粼粼自嘲一笑，“自我決定參加天華門選招弟子大會那日起，出現在玄靈山腳下，我就已經做好了站在任何人對面的準備！
因爲我不知道我的仇人是誰，是強大，或是陰險。
我們的關係，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因果。沒有什麼誰對誰錯。你父皇殺我全家，是我不死不休的仇人，不過我並沒有親手殺他，讓他自食惡果。
還記得第一次和你下山回宮時，我說你不瞭解我，其實，是我沒看透你！
亦或者是，我低估了巍巍皇權的誘惑，總有人會爲此樂此不疲。
你父皇謀朝篡位，改詔書，殺手足，視人命如草芥，徒增惡報！
太子蕭耀爲穩固權勢，謀劃算計，拉攏朝臣，處心積慮的置所有對手於死地！最後結果也是害人害己！
蕭赫啊，如果你不想他日也落得他們那般下場，就不要讓這世上再多出一個風粼粼或是小蘇魘，
因爲我怕你到最後，一無所有！”
蕭赫只是回頭看了風粼粼一眼，“如果蘇魘同意繼續向大渝納貢稱臣，朕保證，會視你們的孩子爲己出！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傷他一分一毫！就像……
當年那個不學無術的三皇子，盡力保護唯一的真心朋友不被別人欺負一樣！”
蕭赫離開的腳步如鼓聲迴盪人心。
……
“陛下！您忘了一件東西！”
蕭赫決絕的背影突然剎住，斜了一眼長寧。
長寧便匆匆走回去從風粼粼手裏解了一個東西拿回來。
蕭赫將其置在手裏，
是當時先帝賜給風粼粼保護三皇子有功的血玉劍佩。
那塊玉佩裏面的血，如今看起來，倒像是真的沁了血一樣。
風粼粼聲音淡淡，“這個劍佩，我得到時三皇子殿下曾經特別喜歡！奈何我沒有未卜先知的手段，不知道有朝一日將再也見不到他，所以當時沒捨得送給他。
現在，就勞煩陛下幫我轉交給三皇子殿下吧！”
蕭赫的手明顯一顫，但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先帝曾經深刻的叮囑，
“風粼粼死地復生，天生反骨，絕不能留！”
於是，眸光復雜的將玉佩攥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