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楚帝盯着北封霖,臉上的表情說不出來的奇怪,像是釋然卻又帶着明顯的不甘心,以致於整張臉褶子橫行,有些扭曲。
北封霖故作天真不解,“爲什麼要給我呀?父皇,我不要,我只想你快點好起來。”他眨了眨眼睛,在宮中多年的生活經驗讓他成功掉下一串眼淚。
不得不說,北封霖還是很瞭解元楚帝的,元楚帝剛剛那話確實帶的有試探的意思,這會兒他見到北封霖對太子之位無動於衷,只關心自己,心中很是熨帖受用。
他有氣無力地道:“十四長大了。”
“父皇……”北封霖眼中滿是孺慕之情,他見到元楚帝閉上眼睛,聲音着急了些:“德福公公,神醫大人,你們趕緊救救父皇呀……”
沒有人知道,這一刻,北封霖心中是欣喜的,這個管生不管養放任後宮妃嬪折騰他忽視他的男人,竟然也有這麼一天!
若不是姐姐和北霄寒那個三皇兄才離了京都,現在這情形對他們二人不利,他真的恨不得元楚帝就這樣去了!
“十四殿下別擔心。”
德福紅着眼睛的安慰讓北封霖收回了心神,他控制了一下表情,疑惑而又期盼地望向德福和風淵。
哪怕元楚帝的情況其實很不好,風淵依舊鎮定而又冷靜,北封霖在慕千兮身上看的過這種表現,他歸結於這是因爲他們對自己的實力足夠自信,相信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北封霖忽然就冷靜下來,他覺得,估計這一次,元楚帝還沒有到最糟糕的時候,要不然,風淵神醫和德福都不會是這樣的表現。
風淵淡淡道:“陛下只是體力不支。”
德福輕聲道:“殿下就在這裏等一會兒可好?”他也不知道元楚帝找北封霖到底是爲什麼。
北封霖不哭也不鬧,小聲道:“公公,你去忙吧,父皇的病要緊。”
德福心下感嘆陛下還是有父子親緣的。
太醫們聽從風淵的指揮小聲而又急切地走來走去,有人配藥有人扎針有人給風淵遞東西,饒是如此,屋子裏也是安靜的,彷彿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北封霖看着風淵神醫的面色逐漸變得嚴肅……
就在這個時候,大殿外面突然吵起來了。北封霖見德福抹了一把汗水,打算出去,只不過不等德福出去,就有人闖了進來,門口的宮女太監響起驚呼聲。
德福冷冷瞪了一眼這些不穩重的,擡頭看向闖進來的北凌齊,道:“文王殿下,還請您在外面等候,陛下有令,沒有他的吩咐,誰也不能進內殿。”
北凌齊的目光在屋子裏四處打量着,見元楚帝昏迷不醒,他心下鬆了一口氣,溫和的聲音帶着關切和擔憂,腳步分毫不讓,“德福公公,父皇他生病了,誰知道他說的這些話是他自己本來的意思,還是說受到了別人的蠱惑呢?”
蠱惑?德福臉色極爲難看,陛下病了之後,多是他陪伴在陛下身側,這是在暗指他麼?
德福冷冷道:“文王殿下關心陛下情有可原,這些老臣和諸位禁衛軍就裝作沒有見到過,還請殿下現在速速退回去。”
德福張口想要說什麼,卻發現北凌齊和齊左相兩個人來這裏已經耽誤到了太醫們給元楚帝治病,他索性什麼都不說,對禁衛軍道:“將這兩個人趕出去。”
“你們敢!”北凌齊倏地拿出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只要你們敢趕本王出去,那本王今天就死在這裏!”
北封霖在旁邊看了半天戲,被這一幕驚呆了!
他見過拿別人當人質的,從來沒有見過拿自己當人質的,還是非常可笑的拿自己的性命去威脅別人。
北封霖大眼睛滴溜溜轉了轉,思慮着要不要做點什麼,就聽見德福道:“文王殿下別衝動。”
“嘖……”北封霖一聽到這個語氣,就知道德福這是被北凌齊的這點兒把戲套住了。
他搖了搖頭,繼續安靜站在一旁看戲。
德福見北凌齊脖子上還有乾涸的紅色血跡,一下子明白過來,只怕北凌齊就是靠着這樣的手段,才闖了進來。
他畢竟是王爺,又是留在京都唯一成年的皇子,若是元楚帝有個好歹,北凌齊的勝算可比北霄寒大多了,所以當北凌齊以性命威脅的時候,那些人也不敢真的下死手攔人。
北凌齊明顯地察覺到了德福的變化和忌憚,他嚐到了甜頭,更不可能將匕首放下來了。
北凌齊忍不住感慨,薑還是老的辣呀,要不是齊左相的這個招數,他現在還只能像皇祖母一樣在外面乾巴巴地等着呢。
德福看着北凌齊堅決的神色,只覺得頭痛欲裂,這個時候,他不僅想着,要是戰王殿下和戰王妃還在就好了。
“那殿下就先坐在十四殿下身邊等等可好?”德福沒法,只得退而求其次,先將北凌齊穩住,打算等元楚帝醒了再說。
北凌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這纔將匕首放下,掩蓋住自己有些顫抖的手,他溫和的道:“公公早這樣不就沒事了麼。”
北封霖沉默着沒有說話,思索着不知道姐姐和三皇兄收到消息沒有。
此時,茫茫夜色下,兩隊人馬一前一後揮鞭疾馳,往同一個方向而去,就是大軍行軍的方向。
因爲兩方人馬都要趕路的原因,所以雖然彼此都很忌憚和好奇對方爲什麼走的路線和自己一模一樣,但是爲了避免麻煩,兩邊都有志一同地忽視了對方,沒有折騰。
而此時,慕千兮和北霄寒已經分別收到了自己手下傳來的消息。
“唰!”
北霄寒看到“病危”兩個字,心中一動,驀地站起來,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不動聲色地坐了回去。
慕千兮明白他並不是對元楚帝完全沒有感情,頓了頓,走過去抱了抱北霄寒。
北霄寒將下巴抵在慕千兮的肩膀上,輕輕叫了一聲:“慕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