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笑呵呵道:“我手上這麼多的藥材,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試完了?這不是正等着這小丫頭過來幫幫忙麼?你瞧這月榕子我都已經撿出來給她留着了。”劉老說罷,指了一下放在洋豐花旁邊的月榕子。
慕千兮眼睛一眯。
在之前慕千兮帶來的啓發之下,付院正就發現許多老祖宗留下來的用藥的劑量其實還可以斟酌着改進。而劉老現在在做的事情是試幾味有着相同性能的藥材,看哪一味藥材效果更加好,用多少劑量更加好。
月榕子是一粒一粒的果籽,看上去平淡無奇,曬乾了黑霧霧的,跟那些乾癟的草籽差不多,可是慕千兮卻知道,月榕子若是和洋豐花混合後,如果直接與人的皮膚接觸,就會起大片大片的紅疹子,還會非常癢。
至於慕千兮爲什麼知道的……因爲當初慕千兮親自體驗了一番。
付院正也沒有注意到月榕子旁邊的洋豐花,只皺了皺眉道:“劉老,你別一口一個小丫頭的,慕小友乃是慕大人的三女,你要是不知道怎麼稱呼,叫一聲慕大夫也不爲過。”
劉老的臉色一僵,他沒有想到,付院正居然這麼維護眼前這個小丫頭,甚至不惜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他沒臉。
要知道,他也是太醫院的老資格了,付院正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樣說他,讓他的臉往哪裏擱?不知情的還以爲他這麼大年紀了去爲難一個小丫頭片子呢!
他也是爲了這小丫頭以後好啊!慕大人的女兒怎麼了?這太醫院,又不是憑藉身份說話!
劉老內心滿是不忿,但是還沒有等他說什麼,付院正後面又補充着說了一句。
“慕小友身體弱,現在纔剛剛好了點,就在我這邊幫忙便是,你自己弄你自己的事情吧。”付院正淡淡道。
慕千兮也帶了一個虛弱的笑容:“劉老,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身體不爭氣,萬一把你的事情搞砸了就不好了,我還是在付院正旁邊打打下手吧。”
劉老覺得慕千兮也太不識好歹了,皺眉道:“小丫頭,你纔多大年紀就說自己的身體不爭氣了?你這個年紀,就是要不畏懼困難,不怕苦,多學點經驗,才……”
“才能幫你試藥是嗎?”慕千兮淡淡打斷劉老的話。
劉老見已經有不少人都看了過來,下意識地覺得有些心虛地道:“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這麼難聽呢?”
“這不是劉老您說的嗎?我年紀輕,沒有經驗,不會說話。”慕千兮笑呵呵道:“既然劉老非要我幫你試這藥材,那……”
慕千兮對付院正道:“付院正,勞煩您先等一下了,我先幫劉老把這個藥材試了來?”
付院正皺着眉點頭,望向劉老的目光帶着不滿。只覺得這些老頭子越活越回去了,連一個小丫頭都要去爲難。慕小友本就是他向陛下求了旨意宣進宮幫忙的,而且還爲了這瘟疫之事連帶着毒發了,現在這些人還緊咬着不放。
劉老卻是在聽見慕千兮的話的時候臉色猛地一沉。
他們這些做太醫的並非都是愚鈍之人,相反,在宮中,能夠做太醫做到劉老這個歲數,大多都是人老成精,而且思慮頗深。
分明慕千兮只是略微帶着嘲諷的一句話,可是在劉老聽來,卻是慕千兮將了他一軍。
先是以退爲進,逼得他不得不數落這個小丫頭的嬌弱,讓大家都覺得是他這個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在咄咄逼人,現在又是踩着姓付的來對付他。
什麼叫讓姓付的等着,先給他忙完了來?
這不是明晃晃的說他不把姓付的放在眼裏嗎?
劉老看了一眼洋豐花,目光沉了沉,正在想要怎麼把這話語的主動權拿過來,卻見原本還站在旁邊的慕千兮已經走了過來。
而且慕千兮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彷彿他剛剛腦海中想的那些都是他自己喫飽了撐着想多了而已。
劉老忍不住心中一聲冷哼:“哼!我倒是看看你能不能堅持着把藥試完了!”
洋豐花和月榕子混合後產生的功效是他無意間發現的,連他帶的幾個小徒弟都不知道,他自己又因爲瘟疫的事情沒有時間去細細研究,他想着慕千兮不過一個小娃娃,肯定也不知道這兩種藥材混合後會怎麼樣。
他就等着瞧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的笑話便是!
慕千兮沒有在意劉老的神色,而是伸手準備去拿一旁的銀夾子。那銀夾子是宮中專門給太醫院做的,用來給太醫不方便直接接觸藥材的時候夾藥材。
劉老目光一閃,意有所指地笑着道:“小丫頭倒是講究,不過是一點點藥材而已,還要拿夾子夾?”
劉老剛剛話落,就有人酸酸地道:“劉老,人家可是千金大小姐呢,自然比咱們這些大老粗要講究一些。您瞧瞧,人家那皓白的手腕,纖細的手指,還只是一個嬌滴滴的小丫頭呢,哪裏能像我們這樣不管不顧的。”
說話的這人便是之前就看不慣慕千兮突然加入偏殿中的那個年輕的太醫長秋。
“不會說話就閉嘴!”付院正原本正在思索着他心裏面想的事情要不要先跟慕千兮通個氣,一不留神就分了心,等到他回過神來就聽見長秋的話,越發覺得太醫院衆人太過分了,厲聲斥責道。
尤其是長秋這話說得實在是輕浮。
付院正還想要訓斥警告一下衆人,卻被慕千兮攔下來。
慕千兮笑了笑安慰生氣的付院正:“您別生氣了,不遭人偏見的是庸才,劉老和這位太醫都這麼看重我,對我的爲人處事都如此清楚,更是處處點撥,應該是我的榮幸纔是。”
慕千兮這話就說得玩味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