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忙碌完畢,陳羣才吩咐麻醉師減少麻醉藥劑的用量,開始喚醒病人。
其實,這種清醒手術在國外已經流行了三四十年,但在國內很少做。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和國內的思維認知有很大的關係。對於國內所有外科醫生來說,麻醉中的病人死在手術檯上,只要不是自己的錯誤,那就是大家都盡力了,沒有多少愧疚感。
但對於一個活生生意識清醒的患者,死在手術檯上,那就是殺人,那種心理壓力,簡直遠遠超過其他任何手術。
當然,對於神經早已經粗得猶如水桶,見識了幾千位各種各樣模擬患者死在自己手中的陳羣,根本就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甚至沒有一點波瀾。
只是今天的手術比較特殊,還有女朋友在場。光是爲了女朋友不受到任何驚嚇,陳羣在手術前,就模擬了兩次手術,得到盡善盡美的完成度後,才正式開始了額頂葉凸出腦膜瘤切除手術。
“汪雲先生,汪雲先生,能聽到我的說話嗎”
手中拿着一個平板電腦的祁虹,站在手術檯前,稍微提高了一點點聲音,對着半躺着的患者呼喚起來。
因爲有上一次示範手術的經驗,這次充當心理醫生兼手術引導,祁虹越發顯得有些輕車熟路。
“我手術做完了哦,讓我想想,是不是現在要正式開始手術了”
這次示範手術,倒不是學醫院的慣例,將患者和手術檯安置在教學示範室,而依然在這間非常先進的手術室中,甚至不進行現場直播。
畢竟,所有手術都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尤其還是一個患者清醒的狀態,要是出了什麼問題,那對陳羣和醫院的名聲,打擊是最爲致命的。
示範手術什麼的,可以分很多種示範手術哦不直播纔是那些老頭子的常態,劉洋趁着大小姐不留意,就直接給安排完畢了。
“是的,王先生,現在看起來你各個狀態都不錯。那就讓我們開始吧”
祁虹在平板上記錄下了幾個數據,從臉頰上露出了一個平靜淡雅的微笑,越發給了患者幾分安心。
和其他手術唯一不同的,就是平時落地屏幕上的畫面,今天暫時沒有影像直播,目的就是不讓患者看到他自己腦袋上的情況。隨着祁虹話語聲和手上的動作,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美麗的山水畫面,百花怒放,奼紫嫣紅,一股明媚的氣息,充盈着整個手術室。
暖色調加舒緩的鋼琴聲,一下讓手術室的血腥氣息不是那麼濃烈,反如同一個學術講座。
這裏所有的畫面和配圖景色,都是遵循醫院幾位心理學專家的推薦安排選取的。
“好的,祁醫生,我要做點什麼呢”
“其實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些問題就是了。我們需要在你的大腦裏建立各種通路,主治醫師會碰觸你大腦的某些區域,可能稍微有一些疼痛,需要你忍耐一下,並配合我們的思路。第一個問題,從一數道五”
患者王雲作爲攝影記者,算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很自然地口花花調戲起面前帶着面罩的祁醫生。
祁紅從臉上擠出一個尷尬卻又不失禮貌的笑容,但聲音卻冰寒了幾分。
“可能汪先生還沒有明白這次手術的重要性,我們的每一個問題,都是針對你大腦不同的區域做出反應而設置的。如果你不回答或者說其他的事情,那在儀器上就會出現其他區域的活動,從而影響主治醫師的判斷和電腦資料的收集,導致定位錯誤。最後切割腫瘤會出現一些偏差,最後導致你的大腦受損。所以,請汪先生儘量配合,不要思索無關的事情和集中注意力。”
陳羣在旁邊見這位患者嬉皮笑臉的樣子,也在他頭頂淡淡說了一句。
“神經受損是很嚴重的,甚至會導致你今天的玩笑,會成爲你一輩子的玩笑。現在,請回答第一個問題。”
“非常抱歉,個人就是這個壞習慣,我儘量集中注意力。1,2,3,”
患者聽到陳羣毫不在意的聲音,知道他還真有可能惹惱了這位天才橫溢的陳醫生,本來是想過來採訪他的,結果卻變成了躺在手術檯上,親自見證了他的手術。
這或許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採訪,但不知道這情況是幸運呢,還是不幸
“很好,擡起你的左手中指。祁虹,你還是繼續記錄數據吧,這裏我來操控,更直接更順當一些,讓標準操作手冊見鬼去吧”
陳羣當機立斷地更改了手術運作模式,由他來直接主導患者的思維活動,比起祁虹在對面提問,更爲直接一點,也能隨機應變。
患者的左手中指伸了出來。
“看向前面大屏幕,告訴我屏幕上出現的圖像是什麼”
“是一隻長頸鹿”
“請告訴我,你現在聞到的氣味究竟是什麼”
“是玫瑰花的香氣,當然也有可能是月季,我有些分不清這兩種香氣。”
“現在大屏幕上出現的是什麼樂器的聲音”
“古箏或者古琴。”
“很好,你做得非常好。下面一道題目可能要困難一點,找出前面圖像上不是同一組的事物。總共十二個圖像,認真看,想清楚了再回答。”
時間一秒秒流逝,然後變成了一分分消失,看了大半天,患者汪雲最後決定放棄。
“醫生,我找不出不同的事物,是不是有影響啊”
“其實沒有一點影響,最後一個問題就是讓你集中注意力,全神貫注的進行邏輯思維,讓我完成腫瘤切除。順道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好消息就是你的腫瘤已經切除,而且是良性,意味着不會轉移。壞消息則是我必須再次麻醉你”
陳羣的言語還不等說完,患者就再次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