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一聽,不禁微微尷尬。

    “她今天才成年,卻已經談了半年的戀愛。鐵頭,你的心是真的大。她現在還這麼小,還在對感情懵懵懂懂的年紀。你也許確定得了,她肯定不行。”

    陳新之眸光篤定,道:“太太,不管小欣未來能不能確定,我都會一如既往愛她疼她寵她。”

    “你……”薛凌苦笑:“你這又是何苦?鐵頭,你是一個認死扣的男人,恐怕以後傷害更深的人是你。”

    陳新之動容了,嗓音略帶着沙啞。

    “太太,你很懂我……既然懂我,就請你成全我們吧。請相信我,我會用我的生命去守護小欣,護她一生幸福康順。”

    薛凌爲難皺眉,低聲:“鐵頭,你已經到了而立之年,一向思想成熟穩重。怎麼突然這麼不冷靜了?感情的承諾不該動輒一生一世,很難做到的。況且小欣還是一個半大的小孩,信不得。”

    陳新之眼神篤定堅強,道:“太太,我一向說到做到,你是知道的。不管未來如何,我這輩子應該只愛小欣一人了。請你們成全我。”

    “怎麼一談到感情你竟會這麼衝動?”薛凌罷罷手,嘆氣:“鐵頭,你向來做事想事都非常周全冷靜,對感情不該太冒冒然的。”

    陳新之垂下眼眸,俊美貴氣的臉龐滿是滄桑。

    “先生,太太,我自小就在殘缺的家庭長大,有一個酗酒家暴的殘酷父親,還有一個軟弱善良的孤苦母親,自我開始懂事起,我就發誓要肩起家庭的責任,救我媽脫離苦海,給她一個完整幸福的家。”

    “後來我媽被打落胎,精神一度崩潰。如果不是太太捨命相救,我媽早就離開人世了。後來你們多番出手相幫,給了我們母子棲身之地,還給了我們許許多多的溫暖。”

    “儘管生活好了許多,可我的家庭仍是殘缺的,無法完整。我捨不得我媽總是孤零零一人在燈下勞作,所以我支持她和鄭伯重組家庭。他們一家子都很不錯,可惜我卻一直沒什麼歸屬感。”

    “平時除了小欣他們幾個小孩外,幾乎沒人能跟我帶來真正的快樂。我讀書成績再好,賺的錢一天比一天多,可我的內心總是硬邦邦的,有時連我都討厭這樣的自己。”

    “家庭於我來講,陌生卻極具吸引力。我內心深處很渴望很渴望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可惜我卻總摸索不到,體會不得,甚至引來了鄭大同的猜忌。我不想讓我媽擔心,心事都藏得密密實實,心思異常敏感,個性卻又要強得要命,所以我纔會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出走並不是單純的出走,我是想遠離這個環境,甚至包括我媽……於是,我從北方帝都逃去南方海濱。聽說有人偷渡去南洋創業,渡遠洋遠離大陸,我毫不猶豫上了船。”

    “船上的那十幾天裏,我看過波濤壯闊的大海,也經歷過幾回生死。船觸礁了,我看到身邊的人害怕死亡時的歇斯底里,硬邦邦的心似乎有了感覺。我想家了,想媽了,也想你們衆人。於是,我拼命遊,努力遊,終於在慌亂中抓到一塊兒木板。”

    “那時夜黑風高,海浪像一塊塊的黑幕,不停席捲拍打我。我除了緊緊抱着木板,什麼都做不了。那時,我想我可能要死了。可我卻很幸運,第二天清晨被一艘漁船給救起,昏睡了半天醒過來。”

    “語言不通,環境不同,讓我起初喫透了各種心酸和艱苦。晚上睡路邊,喝溪水挖野菜喫,時不時還得被街頭的混混欺負,揍幾拳踢幾腳,有兩次差點兒被打殘,一瘸一拐好幾個月,是我找了木棍自己正骨,忍着劇痛撐下來。”

    “那些日子裏,我只能靠着‘回家’的念頭強撐,不然我是活不下來的。我想念你們,非常非常想念,是你們大家讓我有了活下去撐下去的信念。”

    “直到我聽到熟悉的鄉音,湊上前去搭話,才認識了第一位當地華僑。他見我可憐,給了我棲身之處,還給了我一份工作。有了庇護,我總算在那邊立了足。我慢慢學習當地的語言,學習那邊的文字。打工賺了錢後,我開始去當地的學校上課。我學得飛快,漸漸發現了許許多多的商機。”

    “慢慢地,我開始在那邊創業,一邊在學校上課。幸好那邊都是學分制,只要考試的時候及格,即便沒去上課,老師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終於,我學業和事業都有了雙豐收。”

    “其實,那段日子裏,我已經在那邊有了國籍,隨時都可以回帝都來。但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有種‘近鄉情更怯’的難受。我媽在電話裏催了一遍又一遍,讓我有空一定要回家。我想回,卻又一直不敢回。”

    說到這裏,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直到我終於回來了,我才知道我在害怕什麼。即便是我媽,我也很難做到親近……多年的陌生隔絕,經歷過太多太多的驚險和苦難,讓我的心似乎套上一層隔離膜。在我內心裏頭,我是很想念我媽和多多,很想念你們諸位的。可我似乎獨立慣了,跟所有人都親近不了,總帶着一種疏離感。”

    “可有一個人卻非常特殊……她能輕而易舉地越過隔離膜,直達我的內心,一下子觸碰我內心深處的唯一柔軟。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但她偏偏就能。她——就是小欣。”

    他看着程天源和薛凌,情真意切道:“先生,太太,我對小欣的感情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青梅竹馬。但我非常篤定,她就是我這輩子的唯一。只有對着她的時候,我的心纔會是柔軟的,整個人似乎纔有了血肉。”

    薛凌聽得淚光閃爍,低聲:“能有一個如此愛她的大哥哥,小欣無疑是非常幸運的。鐵頭,說句實話,如果你是其他男人,也許我們早就趕人攆走。畢竟在小欣這樣的年紀,這樣的時期談戀愛,八成是小孩子般的兒戲和自毀前途。正因爲你是我們的鐵頭,我們才願意給你機會解釋,聽聽你們的具體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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