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搖頭,可他實在拗不過山悠的堅持,只好答應。

    其實,他也有私心在。

    萬一手術後醒不來,也許就再也看不到媳婦和兒子。

    趁現在還有機會和時間,趕忙爭分奪秒多陪陪他們,哪怕只有一丟丟。

    “兒子出門得帶一堆東西,你先慢慢收拾。”小虎子道:“等你收拾好了,我來接你。我先過去喝藥,之瀾叔交待藥必須微熱的時候喝,不能拖太久。”

    山悠忙點頭:“好,你小心開車。我馬上去收拾東西。”

    小虎子開車回園子,剛進門便瞧見劉英拄着柺杖等在寒風中。

    他趕忙下車,攙扶老人家進內廳。

    “奶奶,外頭零下三度,您怎麼能出去?快進客廳吹暖氣!”

    劉英鼻子凍得微紅,搖頭:“不打緊不打緊。俺聽之瀾說你早上的藥得喝了,怕你忘了,想要找人催一催你。這不,你就回來了。快!藥在藥鍋上溫着,別冷了!”

    “好好好,我馬上喝。”小虎子快步湊前,發現藥碗仍溫熱着,端起一口氣悶掉。

    他剛放下碗,老人家連忙遞給他一顆褐色蜜棗。

    “俺特意給你買的,好大一袋!”劉英笑出滿臉皺紋,哄道:“快吃了,嘴裏就不苦了。”

    小虎子愣住了,眼底淚光點點。

    剛到帝都那會兒,他的腸胃經常鬧毛病。嬸嬸讓之瀾叔給他開藥,每天都叮囑廚房熬藥,然後讓奶奶看着他喝下去。

    嬸嬸最聰明,也最瞭解他的秉性,知道如果沒奶奶盯着,他就會偷偷倒掉或只喝一半。

    奶奶經常端着藥,站在電腦旁等着他,哄他快些喝。

    那時他總愛耍脾氣,找藉口說藥太苦太難喝。

    奶奶每次都會帶一顆冰糖或一顆小蜜棗,哄他喝藥後馬上給糖喫,嘴巴里的苦澀很快沖淡,只剩甜甜的棗香味兒。

    他俯下,輕輕叼住那蜜棗喫下。

    劉英笑問:“不苦了,甜了?”

    “甜!”小虎子感動抱了抱老人家,“幹奶奶,您太會疼人了……真想一直都讓您疼着……”

    劉英生氣了,拍了拍他的背。

    “說啥呢!當然能!你小子給俺活長長久久的!俺們這些老人,以後都得靠你們小年輕來送走,缺一個不可!不許亂說話,知道不?”

    小虎子忙不迭點頭:“知道知道!”

    劉英吸了吸鼻子,道:“十二點左右的時候喫午飯。奶奶今天繼續陪你喝粥喫菜羹,俺最喜歡喫菜羹。”

    “好。”小虎子感動低笑。

    這時,薛之瀾快步走來,手裏還捏着手機。

    “小虎子,你明天早上得去醫院做檢查,開始術前檢查。阿桓和凌凌已經請到了蔡醫生一併來帝都,爭取五天內做手術。明後天應該得準備住院了,你得有點兒心裏準備。”

    “好。”小虎子點點頭。

    薛之瀾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全國最好的權威專家來了,保管萬無一失,心態擺好好的。”

    “嗯嗯!”

    劉英招招手,喊:“那邊冷,咱們回客廳吧。”

    午飯仍是清淡黏稠的白粥,還有雞湯熬的菜羹。

    小虎子喫慣了燒烤和口味香辣的外賣,連續好幾天都喫這麼清淡,三餐頓頓如此,其實早已經喫膩了。

    但他不敢抱怨什麼,一口一口慢慢喫,逼自己習慣下來。

    其他人怕他嘴饞,都儘量喫簡單清淡,不讓一些味道太濃烈的飯菜上桌。

    喫飽後,衆人回客廳散步消食。

    倏地,監控器顯示老陳開車從大門進來。

    一人匆匆開門跳下車,背影高大粗壯,步伐慌慌張張。

    ——正是阿虎!

    程天源也下了車,似乎喊了一聲“阿虎”,不過對方慌里慌張,腳步根本沒法停下。

    他似乎無奈嘆氣,轉身打開門,攙扶正在擦淚水的王青下車。

    小虎子看着監控,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

    劉英瞧見了,眼神忐忑推了推他。

    “虎子,別呆着……去接你爸媽。”

    小虎子恍然回神,趕忙迎了出去。

    這時,阿虎已經風風火火闖了進來,看到兒子的那一刻,腳步不自覺也停下了。

    小虎子有些窘,眼神躲閃幾下,顫聲:“……爸!”

    那一聲“爸”,讓阿虎瞬間淚目了。

    他衝上前,“啪!”地一聲狠狠颳了兒子一巴掌。

    小虎子挺直腰板沒動,紅着眼睛又喊:“爸……”

    阿虎一把將他緊緊摟住,嗚嗚低低哭起來。

    “你個混賬……咋不照顧好自己……你才幾歲?才二十幾呀!你咋就搞成這樣?你兒子也才三歲多!三歲啊……”

    小虎子哽咽:“爸……對不起……”

    阿虎捶打他的肩頭,哭罵:“你小子啊……小子啊……混賬啊!長這麼大還不懂照顧好自己!”

    “虎子!”王青衝了過來,扯開丈夫,哭着嘶聲大罵:“你咋還打他啊?他是故意要生那病的嗎?誰願意得癌症啊?他都這樣了,你還打他做什麼?!”

    阿虎撇開臉,大手迅速擼掉臉上的淚水。

    王青則緊張捧着兒子瘦削的臉,左看看,右看看,手不停發顫發抖,轉而顫着手撫摸他的肚子。

    “哪兒……痛?難受不?現在還痛不?告訴媽……兒子……告訴媽媽究竟是哪裏痛……”

    小虎子淚流滿面抱住她,搖頭:“媽,我不痛……真的!不痛不痛!兒子一點兒也不痛。”

    王青“啊啊啊”大哭,淚水蜿蜒。

    “你得給我好好的……不許出事……說什麼帶我們來看雪安排過年……還以爲怎麼提前那麼多……下飛機後阿源說了以後,我和你爸都嚇傻了……兒子,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對不對?嗚嗚……對不對?嗚嗚……”

    兒子是媽媽身上掉下的肉。這樣的噩耗,對母親來講無疑是挖心般的痛!

    小虎子緊緊抱住歇斯底里般的媽媽,根本找不到話來安慰她,只能緊緊抱住她。

    此情此景,衆人一個個紅了眼睛,誰都說不出一句話,安靜低低哭泣。

    阿虎張望來去,趕忙上前握住薛之瀾的手。

    “……叔,孩子手術的話……風險真的不大,對吧?不大?”

    薛之瀾哪裏敢說真話,搖頭:“不大,一點點風險而已。小虎子還年輕,咱們得對他有信心。”

    其實,小虎子的情況已經非常接近晚期,若不是如此,薛桓也不必請假多日,拉着薛凌千里迢迢去找最好最權威的專家過來親自主刀。

    “辛苦辛苦!”阿虎總算露出一絲笑容,感激道:“麻煩你們了……謝謝啊!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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