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程天源黑着臉，冷冷盯着兒子看，眼底盡是山雨欲來風滿樓般的洶洶怒火。
啊？！
程煥然縮了縮腦袋，怯怯吞嚥口水。
“爸……你別誤會，我——只是讓媽幫忙想個好辦法，不是真的願意去的。”
程天源冷聲：“你最好是這麼想的，不然我就打斷你的腿！我養你這麼大，辛苦栽培你，不是給別人養入贅女婿的！如果非入贅不可，那就免談！全世界幾十億人，肯定不止他們家有女兒！沒什麼了不起的！”
“你別急着生氣。”薛凌忙湊了上前，摟住他的胳膊：“這不商量着嗎？五年的感情不容易——”
“那我就容易嗎？我們就容易？！”程天源瞪着兒子，氣惱：“他快二十八歲了！我們生他養他二十八年，難不成比不得一個五年的？！戀愛了不起啊？！”
程煥然嚇壞了！
在他的記憶裏，父親總是和藹可親的那一個，反而媽媽是嚴厲繃着臉的虎媽。
長這麼大，這是他頭一回看到父親這麼生氣，而且是對自己生氣。
程天源沉聲：“在你出生後不久，國家政策收緊，很多家庭都是單獨生一個孩子。在你們這個適婚年紀，獨生子女非常多。難不成每一個獨生女兒的家庭都得入贅女婿？這是什麼理？萬一你也是獨生的呢？那你怎麼辦？”
薛凌皺眉低聲：“對方姑娘覺得咱們家男孩子多……”
“多嗎？”程天源冷哼瞪着兒子：“我們生三胎得了四個孩子，前前後後被居委會罰了多少錢社會撫養費，你知道不？！如果不是揚揚姓薛，我又是農村戶口，哪裏能生第三胎？我們生育三胎養大四個孩子，是整個家庭的辛苦付出，長輩們日日夜夜幫忙帶，加上保姆阿春姐一天十幾個小時，還有我沒法開拓事業，你媽拼命熬夜擠時間，所有人一起咬牙付出，一點點辛苦熬出來將你們帶大養大的！養了你二十八年，你卻轉身入贅其他家庭——你當我們爲什麼養你們？！養你們是爲了給別人當上門女婿的？！啊？！”
程煥然紅着眼睛，拼命搖頭。
薛凌見老公第一次氣成這樣子，心裏也是五味雜陳。
“然然，其他事我們可以商量，唯獨這一件事不可能。我是不可能同意的，而你爸的看法——你應該也一清二楚了。”
程煥然哀求看着她，低喃：“媽，小喬她……家只有她一個女兒。”
“我也是獨生女兒。”薛凌沉聲：“外公的環境不好，外婆辛苦等了他好些年，兩人才最終走到一起伉儷情深。可外婆的年紀大了，生我的時候環境艱難，她月子裏沒養好，後來就再也懷不上了。”
“我嫁給你爸的時候，外公已經能開上小轎車，而你爸的家庭連一間像樣的房子都沒有。儘管如此，外公和外婆從沒有開口說讓你爸要入贅我們家。打一開始你爸和奶奶來帝都提親，外公都是堅持把我嫁出去。”
“你爸當時的家庭環境如何，你可能有些難想象，土磚房和泥土地板，家裏連一輛自行車都沒有。而你想想你現在的條件，莫說你是研究生畢業，帝都人民醫院的正式崗位，單單我留給你的全部資產，足足有幾十億那麼多，而且好些都還在增值。兒子，你這樣的條件，哪裏需要去入贅其他家庭？”
程煥然略有些慌張點頭。
薛凌深吸一口氣，將胸口的怒火壓了下去。
“不說了，先去後頭喫晚飯。總之這件事免談，以後不能再提起。你如果真心舍不下這個叫‘小喬’的女孩子，那你就跟她好好商量。其他條件我們可以來談來商量，唯獨這個是我們的底線，永遠別想來觸碰。”
程煥然輕輕點頭。
程天源仍在暴怒的巔峯徘徊，粗聲：“你沒嘴巴嗎？！聽到沒有？你給我親口應下！”
“……知道了。”程煥然埋下腦袋，低聲：“我不會同意的。”
程天源深吸一口氣，心裏頭也是亂糟糟的。
薛凌不耐煩揮手：“都別杵在這兒，喫晚飯去。”
儘管晚飯很豐盛，大廚房特意加了幾個程煥然最喜歡的菜，可他卻喫得不多，一直心不在焉愁眉苦臉。
薛凌和程天源的臉色也不怎麼好，匆匆吃了一碗白粥便離席回房間去了。
三個老人都滿臉疑惑，問：“咋回事啊？兩人都不餓嗎？”
“就吃了一點點？”
“也許是不餓吧。”
唯有程煥然內心一清二楚——爸媽這是生他的氣了，而且是很大很大的氣。
不爲其他的，只因爲他被失戀折磨的時候，一時失去了理智和判斷力，差點兒就動搖了。
他們生氣他沒長遠考量，更沒爲整個大家庭考慮，更不尊重家裏每一個疼他愛他的長輩們。
倏地，他手機嗡嗡作響！
他放下碗，將老掉牙的二手手機掏出來。
看着女朋友主動發來的信息，他並沒有欣喜萬分，因爲他這裏沒任何好消息給她。
她仍沒退步，勸他說要爲他們的小家庭着想，多爲她考量，也希望他爲了他們的愛情奮力戰鬥到底，一定要向他的父母親努力爭取，畢竟這是爲他好，也是爲了他們兩人的未來。
他喫不下了，將筷子擱下。
“我喫飽了……你們慢慢喫。我有事，先去回個電話。”
“行，去吧去吧。”
“晚上有湯，到時記得來喝哦。”
程煥然點點頭，快步走出大飯廳。
他摩挲電話本上第一個號碼，躊躇半晌後卻沒撥打，最終只發了回覆信息。
——小喬，我會努力爲我們的愛情爭取，但前提是不能離開帝都，也不能入贅你們家。我的世界裏，不僅僅只有愛情，我還有父母長輩至親手足。我們的愛情，不應該只有我讓步，尤其是我退不了步的時候。
隨後他將手機丟回口袋，倒在大牀上悶悶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