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四人先後回神,忙往病牀邊撲過去。

    “爸!你醒了?你什麼時候醒的?”

    “爸!你感覺怎麼樣?胸口還悶嗎?有沒有脹痛的感覺?”

    “爸!嚇死我們了!你可總算醒了!”

    程天源沒好氣睨着他們,答:“被你們吵醒的。還愣着幹啥?吊瓶都空了,一會兒迴流了咋辦?”

    “哎哎哎!”程煥然馬上火急火燎奔出去。

    老二和老三則訕訕賠笑道歉。

    “爸,對不住啊,剛纔顧着說我的事……壓根沒發現。”

    “早些時候我們喫飯前還蠻多的!對不起呀,顧着喫沒瞧見。”

    程天源沉着臉瞪了瞪他們,語氣涼颼颼。

    “靠你們幾個來照顧,我看我這條命懸得很吶!”

    薛揚:“……”

    程煥崇:“……”

    薛凌抿嘴低笑,拉住程天源的手。

    “怎麼樣?好些了嗎?”

    程天源側過臉來,眉眼立刻變得溫柔起來。

    “好多了,沒那種悶痛的感覺了。”

    薛凌輕輕嘆氣,低聲:“早些時候差點兒被你嚇壞了……阿桓說幸好來得及時,不然就會有心梗的可能。我嚇得六神無主,直冒冷汗。”

    程天源反握她的手,安撫般拍了拍。

    “我這不沒事了嗎?別聽阿桓的,他是醫生,自然要說得嚴重些,這樣纔會引起病人重視。如果病人家屬都不重視,醫院哪來這麼好的生意。”

    薛凌被他逗笑了。

    程天源見她恢復笑容,臉也染上溫柔的笑意。

    一旁的薛揚和程煥崇對視一眼,臉色都十分精彩。

    所以,老婆纔是真愛,他們幾個都是意外?

    天底下唯一不得不喫的狗糧,就是自家爸媽的狗糧。

    由不得你不喫,而且吃了還得樂滋滋笑哈哈表示自己非常幸運和幸福。畢竟誰不希望自家爸媽恩愛,對吧?

    程煥然不愧是專業人士,很快帶着護士和儀器來了。

    “爸,我給你量一下血壓。”

    程天源懶洋洋“嗯”一聲,“屈尊降貴”般將手遞開去。

    薛凌低問:“你餓不?想喫什麼不?”

    “倒不覺得餓。”程天源問:“你吃了吧?怎麼剩下那麼多?”

    薛凌苦笑:“你這樣子,我哪裏有胃口喫東西。”

    程天源伸手要去牽她——

    “爸!”程煥然哭笑不得攔住他,解釋:“還沒好還沒好,再等一等。”

    程天源只好無奈配合,嘴上十分嫌棄道:“虧你實習了好幾年,動作咋那麼慢!”

    大兒子:“……”

    後方的老二和老三憋不住笑,低低嘻嘻笑着。

    血壓量完,吊瓶還得繼續掛。

    程天源蹙眉問:“晚上能回去不?你們怎麼都扎堆在這裏?萬一家裏老人知道咋辦?”

    “瞞住了。”薛揚忙答。

    薛凌溫聲解釋:“都瞞住了,說你臨時出差,幾天後纔回來。我和老三送你去機場。今晚老二陪牀,晚些我們回去。明天早上我再出門來照顧你,我時不時出門辦事,老人家應該不會起疑。”

    程天源點點頭,老婆做事他一向最放心。

    “然然,明天能出院回家不?”

    “爸,恐怕不行,至少得待兩三天。”程煥然解釋:“後天檢查正常數據的話,到時才能安排出院。”

    程天源嫌棄皺眉:“就不能明天檢查嗎?我平時身體好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別人搞一些程序走形式,我就不用了吧?”

    程煥然哭笑不得:“爸,你這樣的情況稍微不注意就會很嚴重,千萬大意不得。接下來的飲食和作息習慣,可能都得改一改,尤其不能驟然發怒生氣。”

    “我沒事的。”程天源幽幽道:“我是那種整天生氣發脾氣的人嗎?”

    “有沒有事,得專業醫生說了算。”薛凌插嘴:“好了好了,你有沒有事得等人家主治醫生來講,不是靠你自己瞎嚷嚷。你自己的兒子在這裏當醫生,你卻是一個諱疾忌醫的家屬——就不怕被人家笑話嗎?”

    程天源聽罷,只好訕訕住了口。

    一旁的三個兒子對視一眼,暗自憋笑。

    果然管得住老爸的,只有老媽一人。

    薛凌讓老大去買清淡的稀飯進來,又讓老三提前回家。

    “你明天還是別請假了,我照顧你爸就行。”

    程煥崇躊躇不已,低聲:“偶爾請一兩次假沒事。大哥要上班,二哥今晚守夜,明天還是我和媽一起照顧爸爸吧。”

    “不用不用。”程天源堅決搖頭:“有你媽就夠了,我好好的,哪裏需要那麼多人照顧。該幹嘛幹嘛去,我胳膊四肢都好着呢,哪裏需要你們在這裏竄來竄去。”

    “回去吧。”薛凌道:“早些休息,明天去上課。”

    程煥崇無奈點頭:“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薛凌吩咐:“你讓保鏢開車送你回去,晚些時候換老陳來接我。對了,記得跟外公他們說,我臨時有事晚些再回去,你爸已經上飛機出差去了。等等!就說你爸去南方a市出差,把地點定下來,免得說漏嘴。”

    “哦哦!好!”程煥崇道:“那我先回了。”

    老三在保鏢的陪同下回去了,只剩老二薛揚還在一旁捏着手機。

    程天源看着就忍不住心煩,道:“你如果有事要忙,就麻利走吧。”

    “……不!不忙!”薛揚嘿嘿笑道:“沒啥事,我就跟同事發發信息,說我晚上不回去睡。”

    程天源揮揮手:“去買一些水果和喫喝的在這裏,別杵在這裏不動。”

    “哦哦!馬上去!”薛揚收起手機,大跨步走出病房。

    程天源鬆了一口氣,撇過臉對上薛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下子懵住了。

    “……媳婦,幹啥這樣子看着我?”

    薛凌好笑反問:“你覺得呢?”

    程天源微窘:“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他們杵在病房裏,圍着我轉,我突然渾身難受!你說,我又不是重病又不是垂垂老矣的老人,被幾個兒子守在病牀前——我心裏直犯怵!”

    打他十幾歲開始,他就是家裏的頂樑柱,賺錢養家孝敬父母照顧小妹。

    他一直都是扮演照顧他人的角色,三四十年過去了,他也早已經習慣了這個角色。

    突然有一天換他躺病牀上,被其他人照顧關愛着——身心頓時都覺得接受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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