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夕陽西下，紅霞漫天。
阿虎推着王青緩慢穿過蜿蜒的山路，時不時俯下跟老伴聊天。
王青看着一排排的綠油油菜地，忍不住問：“這些……都是阿民種的？”
“僱人種的。”阿虎答：“他一個人哪裏忙得來這麼大的菜園子！他僱了三個五六十歲的村民，每天負責種菜除草收菜澆水。他自己也得幹，早上四點就起來收菜，菜市場那邊會有專車來這邊載菜，稱重以後直接手機轉賬，方便得很。”
王青笑開了，低聲：“看着……挺好的。”
阿虎搖頭：“也頗不容易呢！阿民昨天跟俺們說，一開始開墾山地種菜的時候，遇到好些困難。山邊的空氣是蠻好的，但現在的害蟲太多，菜還沒開始長起來，小葉子就通通被喫光。打藥太多吧，他自個都覺得不安全。所以，他只能想辦法種一些不怎麼招惹蟲子的菜，比如韭菜呀！喏！那邊一整片都是韭菜！”
“嗯。”王青眯眼打量：“是韭菜……是。”
阿虎解釋：“阿民還種了好多的生菜，還有一些金不換和辣椒，一些香菜。口味兒比較重的菜蟲子一般不來喫。阿民說，不用打農藥，自己喫起來也安心。另外，打農藥也得本錢和工錢，這樣反而更省成本。”
這時，溪流的下方游上來一羣鴨子，嘎嘎嘎叫着。
王青略有些歪斜的嘴巴扯開，高興笑起來。
“鴨子……真漂亮！”
阿虎笑贊：“確實漂亮！這些都是公鴨！後面那羣是母鴨！現在鴨場那邊都是兩個孩子在弄，外加三四個工人。阿民現在全權打理菜園這邊，偶爾女兒也會來幫忙。”
“阿源。”王青指着溪流下方道。
阿虎忙扭過身看去，只見陳民和程天源正彎腰蹲在溪流的下方，褲子高高挽起，雙手在鵝卵石中摸索來去。
“喂！你們倆幹啥呢？”
程天源擡眸輕笑：“這裏頭有不少河蚌，個頭蠻大的。阿民說摸幾十個回去，晚上咱們烤來喫或蒸來喫。”
“喲！”阿虎連忙興奮道：“俺最喜歡燒烤河蚌！”
陳民哈哈笑道：“這有啥難的！一會兒園裏摘幾把辣椒，切多一些大蒜和金不換，香料齊全，炭火燒起來馬上就能烤。”
程天源擰着一個塑料大桶，一步步慢慢走上來。
“我這邊至少三十個了！重得很！”
阿虎趕忙湊下去幫忙，驚呼：“哎喲喂！還真重來着！哇塞！最大的至少兩斤！忒大！”
陳民走在大後方，微笑解釋：“自承包鴨場開始，這片山地都被圍了起來。本來附近村民會來抓魚摸河蚌，圍起來後就沒得進來。附近沒人摸河蚌，數量越來越多，而且一個個都肥美得很。”
“麻利清洗乾淨！”阿虎大笑：“晚上燒烤走起！”
程天源卻累了，癱坐在一旁的草地上。
“歇一會兒再說，搞不動了。”
阿虎忍不住嘲笑問：“你才幹了多久呀？”
程天源答：“一個多小時吧。”
程天源白了他一眼，道：“我如果天天跟他一樣下田，我也不會累。”
阿虎嘲諷：“虧他還是老農民出身呢！”
陳民扛着塑料大桶爬了上來，笑道：“我認識他那會兒，他剛剛高中畢業來供銷社上班，腳上的鞋子還帶着泥土呢！”
衆人都哈哈笑了。
程天源實話實說：“我家本來世世代代都是農民。我爸年輕那會兒進縣城工廠工作，纔將我媽和我接進城。我們就是在廠子裏認識了凌凌一家子。那時我老岳丈是工廠的技術師傅，人人都知道是帝都那邊來的大師傅。”
“哦！”阿虎好奇笑問：“你跟嫂子的緣分就是那時候定下的？”
程天源點點頭。
陳民也蹲坐在草地上，靠在一旁的樹幹上。
“就算沒有嫂子，阿源照樣不會甘心在程家村當一個農民。他不去上大學，轉頭就進城了。當年在供銷社幹了好些年，對吧？話說回來，當年幸好咱們混其他去了，不然過幾年供銷社散了，咱們都只能跟着下崗。”
程天源輕笑出聲：“供銷社散的那會兒，我們一家子都搬去帝都了。”
“那會兒咱們都有錢了。”阿虎認真回憶起來：“那會兒俺們跟着嫂子賣服裝，然後在縣城買房。咱們在江邊幹了好幾年，記得不？然然就是那會兒出生的。咱們的老超市沒了，不過江邊的那些老房子都還在呢！”
程天源微笑解釋：“都還在，就是老了些。後來凌凌在榮城這邊設了一個物業管理中心，幾個人負責打理。後來大多數都賣出去，沒有繼續出租。”
“爲啥呀？”阿虎問：“長期收租挺好的，就是比較費勁兒。嫂子自個做主的？”
程天源答：“就是太費勁兒，所以前幾年房價大漲那會兒一套||套賣掉了。帝都那邊的房產都得請人幫着管理，她自己根本管不了那麼多，這邊就更加管不上了。”
頓了頓，他輕笑調侃：“她現在不賣衣服，不當房地產商，也不當大總裁。天天在家種菜種花，陪着老人孩子，老了反而喜歡上農民做派。我問過她，她說誰讓她嫁的是一個老農民，老了自然要跟着我當農民。”
衆人都哈哈笑了。
王青道：“博鰲商海，乘風破浪，見慣了大風大浪……最終泰然歸於平凡。”
阿虎不是文藝青年出身，說不來文縐縐那一套。
“就嫂子最浪費！在帝都寸土寸金的大豪宅裏頭種菜種花當老農民！種出來的菜感覺都貴人家好幾等！”
衆人再度大笑哈哈。
又聊了一會兒，陳民指着山的另一側解釋：“昨天村委會那邊通知說，山的那頭已經被拍賣下來，明年要開始建墓園。以後附近的村民沒得隨便上山找墓地下葬，都得到墓園那邊統一埋葬。我跟老大說了，到時買一個給我存着。哪一天我不行了，就近埋下去就行。”
話語剛下，另外三人瞬間都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