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之嘆氣安撫:“大家冷靜些許。這是流行病毒,不是普通流感,沒法一下子就扛過去的。”

    “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程煥崇低喃:“身邊的人沒事還好,一出事心就揪成一團……擔心得要命。”

    人生最慘的事莫過於生離死別。

    他們剛剛纔失去阿春阿姨,可不想再失去其他人。不管是衡舅舅也好,姑姑也罷,他們都必須好好的。

    “不能再有人出事了……”程煥崇紅着眼睛低問:“需要我們做什麼?我們馬上去吧。”

    林清之按住他的肩膀,溫聲:“別衝動。我們不是醫務人員,沒有足夠的專業知識,去了便只是添亂。保重自己,纔可能保重其他人。”

    他們能做的不多,但都已經盡力而爲。

    “對。”薛揚皺眉解釋:“大哥說很多醫療人員也先後感染了。其中也有人不幸離世……好幾個還很年輕。他們是專業人士尚且搞不定,更別說咱們普通人。我們還是在外頭當志願者,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至於救治病人,還是得專業人士去。”

    程煥崇磨了磨牙,問:“衡舅舅和姑姑生死未卜,咱們不好坐以待斃吧?總得做些什麼吧?”

    “就算讓你去照顧姑姑和衡舅舅,你也幫不了他們多少。”林清之拉住他的手,低聲:“他們現在需要隔離治療,你去了也進不了療養院。”

    薛揚點點頭:“整個療養院都封了。現在沒感染的住東邊,感染的住西邊。暫時還亂着,估摸得過兩天才能稍微安穩下來。”

    程煥崇擔心問:“物資和藥呢?能送進去吧?”

    “能。”林清之答:“我會想辦法的。”

    薛揚道:“我會跟衡舅舅和姑姑保持聯繫的。他們現在住隔壁,暫時都沒法下牀。姑姑的情況可能比較嚴重,她說腦袋昏昏沉沉的,覺得一輩子貌似都沒這麼難受過。”

    陳新之再度提醒:“找一找桓舅舅,問問他怎麼說。”

    衆人拿起手機,不是撥打薛桓的手機就是程煥然的,一個勁兒狂打。

    薛桓多半是將手機收起,一直沒接聽。

    程煥然受不住手機轟炸,猜想可能是出了急事,不然弟弟妹妹們不會這麼着急找他,趕忙脫了防護服,從兜裏拿出手機接聽。

    隨後他匆匆跑去找薛桓,讓他麻利開中藥藥方。

    薛桓瞭解哥哥和嫂子的身體情況,很快開了兩副方子出來。

    程煥然緊張問:“桓舅,姑姑……她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薛桓滿臉疲倦,眼裏盡是紅血絲,臉上都是戴防護口罩的淚痕,或深或淺。

    他一向都是儒雅俊美男士,即便年過半百,仍俊美優雅不輸當年。

    可這些天他不眠不休救治病人,拖着半病的身體硬扛,身心疲憊不堪,看着似乎蒼老許多。

    程煥然的眼睛紅了,嗓音不自覺哽咽起來。

    “桓舅,姑姑的身體本來很虛弱,一大堆基礎病……我真怕她扛不住。”

    薛桓低低嘆氣,安撫:“然然,這些天咱們見過太多的死亡……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此時此刻,咱們只能抱最大的信心,盡最大的能力,心態擺放最平和的態度。盡人事,聽天命。”

    程煥然想擦淚,卻不敢擦,只能再次洗手擦乾,拿消毒紙巾輕輕擦眼角。

    這時,走廊另一方有人焦急喊:“薛院長!薛院長!”

    薛桓輕捏程煥然的肩膀,隨後快步離去。

    也許是太累,也許是年紀大了,他的背沒以前那般挺拔,佝僂着往前走。

    程煥然知曉沒那麼多時間磨蹭和等待,小心套好防護口罩,然後快速往中藥房奔。

    走廊的兩側都是病牀,家屬們或靠在牀沿邊趴着,或睡在病牀旁。一眼望去,滿是憔悴人影。

    可惜,匆匆來去的人連看一眼都顧不上了。

    ……

    接下來幾天,衆人都以馨園爲大本營過日子。

    解封的區域越來越多,新增的人數越來越少,痊癒出院的人也開始多起來。

    解封后,志願者不用那麼多了,薛揚和陳新之不用再出門穿街走巷忙碌。

    一些地方已經開始辦公,但進出人員必須一天測兩次體溫,體溫異常者必須馬上去醫院就醫。

    儘管如此,仍有很多公司和企業拒絕復工。一來員工都不敢出外上班,二來很多外地的員工暫時還回不來。

    程煥崇刷着手機驚喜道:“官方發通知了,三天後開放各個道路關卡,航班也會逐漸恢復。”

    “哦哦!”薛欣趕忙道:“我馬上截圖給爸媽看,再發給多多哥。”

    程煥崇忍不住問:“多多哥好些了吧?”

    “沒大礙了。”薛欣解釋:“隔天就出院了,只是他的精神還挺差的。”

    鄭多多這些天沒少借酒消愁,天氣冷,酒也冷,喝着喝着就喝成急性腸胃炎。

    小佟麻利送他去醫院,打了兩天點滴出院。儘管沒什麼大事,但卻把所有人嚇了一大跳!

    小佟又心疼又無奈,把他罵了一通,不許他再喝酒,天天煮白粥麪糊給他喫。

    鄭多多不敢讓岳父岳母擔心,更捨不得老婆太勞累,安靜聽從安排,一心等待航班恢復馬上回帝都。

    他跟陳新之和薛欣一直保持聯繫,所以對近況都非常瞭解。

    程煥崇暗自心疼,低聲:“他跟阿姨相依爲命那麼多年……傷心在所難免,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也正常。”

    薛欣嘆氣:“我也緩不過來。”

    程煥崇忍不住問:“你們爲什麼不坐阿清的飛機去爸媽那邊?”

    “鐵頭哥不要。”薛欣解釋:“他說我們雖然都居家,但一出去就可能染上病毒。萬一去機場的途中不幸感染,到時連累那邊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那可就太糟了。另外,他還要在這邊等多多哥。媽的葬禮要怎麼安排,墓碑的字該怎麼刻,都需要仔細商量。”

    程煥崇猜測另一個原因:“忙碌着,別讓自己太安靜,反而能更好過渡。”

    “等復工了,還有一大堆事要忙。”薛欣無奈道:“可我還是什麼心情都沒有……不想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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