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的寒江城一片廢墟,林陽站在城樓上,城中到處可見揹着圓木或沙石的百姓。

    每人臉上都沾着灰塵,但每人眼中也都跳動着希望。

    寒江城重建,林陽被衆人推舉爲監工,站在堞牆上俯瞰,身旁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

    “在看什麼?”

    林陽回頭,向遊璃笑了笑,“只是在感慨。”

    遊璃清澈的眸子望向他,林陽將目光轉回城下,“那麼一場大戰,到今天就像夢一樣,大家又開始重建家園了。”

    王小林的犧牲,江無敵的身殞,還有衆多不敢被統治爲奴隸的異獸。

    還有,要永遠留在這裏的烏木。

    想起初見那天,自己被江無敵之子江虎挑釁,一旁素不相識的烏木拍案而起。

    那時候的林陽如何能想到,江無敵也有一腔熱血?

    又怎麼會知道,烏木會成爲自己如此重要的夥伴?

    仰頭看着太陽,陽光直射而下,瞳孔竟有微微發酸的痛感。

    一旁的遊璃望着他,輕聲說,“林陽,分離聚合皆前定,別太難過了。”

    林陽笑了笑,他明白這個道理。

    十天後。

    林陽站在城樓前,兩旁掛着圓徑逾丈的大紅綢花,臨時搭建的戲臺上歡歌熱舞,開場的《天官賜福》演過後,遊璃上了戲臺。

    “大家靜一靜,請林公子上來說幾句話。”

    臺下一片掌聲雷動,遊璃笑意盈盈地看着林陽。

    林陽無奈,真是牛不喫水,強摁頭啊。

    臺下掌聲很高,林陽只好走上戲臺,“經過這一次齊心協力的戰役,大家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重建家園,我真的很欣慰。”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他,林陽笑了笑,“我能站在這裏,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是大家同舟共濟,是王小林、烏木大哥、江無敵城主勇於犧牲,才保下了我們這些活着的人。”

    衆人靜靜望着他,每個人眼中都閃過一抹動容,林陽想起自己走散多時的女兒,喉嚨一陣梗塞。

    臺下有人出聲:“林公子,您是這些英雄的代表啊。那把七星雷嘯戟,咱們寒江城就贈予您了!”

    不少人紛紛應和,林陽一怔,這段時間光顧着監工重建寒江城,完全忘了武器這碼事。

    說話的那人是個大大咧咧的漢子,旁邊一個持重長者拈了拈鬚,神色有些凝重,“七星雷嘯戟,已經被封印了。”

    衆人面面相覷,林陽看向老者。

    老者是前些日子大戰的親歷者,親眼看到後來那柄武器和魔猿一起被封印,“林公子,那把戟能壓制魔猿的威力,加上當時戰況激烈,就……”

    說着說着,這位老者十分抱歉,寒江城本就拿不出什麼好東西,沒想到唯一一把可以借花獻佛的武器也消失了。

    林陽無奈地笑了笑,恰好和遊璃目光相碰。

    遊璃撲哧一笑,露出的酒窩有些調皮。

    林陽這傢伙,還真是和神兵武器犯衝啊。

    不過當時那樣的境況,還能保住寒江城一部分百姓的性命就不錯,一切以人命爲第一位,武器不武器的,隨緣吧。

    目光掃視一圈,林陽忽然如有所感。

    “……王小林呢?烏木呢?”

    那位老者道:“王義士的墓,那天之後就消失了。”

    林陽點了點頭,又囑咐大家幾句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的話,把戲臺留給了接下來的劇目。

    臺上臺下鑼鼓喧天,遊璃站在林陽身邊,走出人羣時,林陽終於想起剛剛被自己遺忘的事情是什麼。

    王小林和烏木一個死爲陣眼,一個永遠留在這寒江城,二人互爲陣法的表裏。

    王小林的墓消失就意味着……烏木大哥也不在了。

    “林陽,”遊璃伸手碰了碰他,清澈的眸子盛滿擔憂:“……沒事吧?”

    林陽擡手擦了擦臉。

    風真大啊,眼淚都吹出來了。

    戲臺上的《紅鬃烈馬》戲目喧騰起一片鑼鼓聲,人人都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中。

    林陽擡頭望着天,天那麼藍,太陽也很大,只是曾經站在這片天空這輪天日下的人,此後永遠看不到了。

    遊璃握着林陽的肩,能感受到他手臂微微的顫抖。

    卻也無話可說,只能靜靜陪在他身旁。

    兩人走到一棵柳樹旁,林陽望着遊璃清澈如水的眸子。

    “什麼時候走?”

    遊璃一怔,林陽也太明白了。

    本來還想多陪他一會的。

    “……待會就走。”

    林陽笑了笑,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啊。

    遊璃抿了抿脣:“我來這裏之前……一位世叔囑託我,去南方有些事要做。”

    林陽點點頭表示明白,其實她不必向自己解釋的。

    遊璃也不知爲什麼,武林之中萍水相逢,江湖兒女都知道不用過問彼此的來處和去處,可看着林陽,她的話就是想說出口。

    大概是不想惹他傷心吧。

    遊璃向一旁轉過目光,面頰有些發熱。

    兩人沿着柳岸河堤,慢慢向前走去。

    依依垂柳不能挽留任何人,林陽將遊璃一路送出城,遊璃的桃花馬早已栓在桃樹上。

    林陽對她揮揮手。

    遊璃策馬而去,馬蹄在路上激起一陣煙塵。

    目送着那道身影漸漸遠去,林陽也邁步離開,忽然看到地上掉了一樣什麼。

    撿起來,是一隻紙折的同心方勝。

    上面是遊璃清秀的字跡。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溫其如玉。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林陽按摺痕疊好,放進衣袖中。

    趁着寒江城鑼鼓喧天的當,林陽抄小路離開了這座新生的城鎮。

    踏着一路熱熱鬧鬧的歌吹舞樂聲,他的馬蹄也漸行漸遠。

    沿着官路走了幾十裏。

    林陽的錢袋子又快空了。

    這一路上,他想着王小林,想着遊璃,想着如同親兄弟的烏木大哥,心裏亂糟糟的,看見什麼閒事都忍不住管一下。

    要麼是孤女賣身葬父,要麼是土匪打家劫舍,林陽心情正複雜鬱悶的,順手全收拾了。

    甚至在沿途還闖出點名號,等閒人不敢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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