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這個蒼生有毛病 >第11章 分家產
    “我爲什麼不能怨,當初還是太年輕了,心頭軟啊。”席告水拿着懷錶迎光瞧,它表面沒什麼花紋,樸素得不能再樸素了,可他喜歡得緊,分針秒針每動一下,都跟動在他心絃上似的。

    “從水路到外面,半個時辰不到就夠了,從山路去離我們最近的上莊村,要過三座大山,走兩天一夜,可我大半生都沒能徹底走出去。”

    “你也是的,臨到老了,想着去外面。”

    席告水懶得跟他老伴掰扯,要說外面啊,是真好,前幾年他拿了山中的草藥去外面賣,那變化大得啊,看得人眼花繚亂。

    尤其富貴人家們,身上都穿戴了西邊流傳過來的皮靴禮帽,口袋裏藏着懷錶,出門坐源力車,派頭十足。

    那會兒,他就跟被迷了魂似的,將草藥換得的銀幣,全用來給自己置辦了一身時髦的行頭。

    可他不敢不回來,他怕失去現在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日子,怕留在族裏的伴侶和孫子因他遭難。

    但他現在又忍不住想,他如今一門兩位源師,還怕族裏的條條框框和習俗?

    席穹東所述的時局,叫人.....有一絲絲心動。

    席告水跳起來,跑回屋中,穿上一套嶄新的長袍,拿出了珍藏的皮鞋,對着鏡子整理好儀表,最後戴上寬沿禮帽,將懷錶鏈子掛在衣釦上,這時他無比慶幸自己的源術是水,入了水洞不至於破壞形象。

    “你幹嘛去!”他老伴在背後喊道。

    他的背脊僵了一下,低聲道,“我去灼日府,看看能不能請來一位四星源師。”

    席告水沒能請來人,但他病了,心裏堵着一口氣,渾身不舒服。

    他看到了灼日府源師的風光和目中無人,也看到了亂世中的機遇,他不得不承認他孫子說得有道理,外邊俯拾皆是名利。

    但他跟他孫子想的又不同,他認爲單打獨鬥或投軍是沒出路的,要做就做大的,比如拉起旗幟自己幹。

    族裏要求源師留下來保護他們,他爲什麼不能將席家人帶出去,變成自己的狗。

    席告水想了好幾個日夜,茶飯也無味。

    小半年後,轉機來了——

    殺了人的異魔沒再出現,席家村這小半年過得平安順遂,但人總是要喫喝的,在族人們的強烈要求下,族裏撤去了禁止出村的命令,宣佈可以進山打獵了。

    趁着這個機會,席告水趕緊領着族老去蒼古家分家產,好積累自家底蘊。

    因這樁事,席歡顏也從山上下來了,她和顧兼暇站在東廂房門邊,看着族老們將四合院一寸寸搜尋遍。

    席蒼古的東西都被堆在了院中,那一捆捆木材、一堆堆礦料、一箱箱書籍、一件件工具讓席歡顏心動又心疼,席穹東的視線卻一直追隨着錢袋子——他早看不上工匠身份了,他師父就是個傻子,擁有源師那麼好的底牌,偏去給人做工。

    負責清點的族老一件件叫唱着,唱到錢財時,衆人都豎起了耳朵——

    “銅幣一百二十枚,銀幣兩萬一千零三枚,金幣五十枚!”

    這份家底已叫族老們激動心顫了,席告水和席穹東則眼露失望,在他們看來,席蒼古作爲源師,絕不止這點錢。

    席告水給一位名叫席告牛的同輩族老使了個眼色,那席告牛遲疑了兩息,走到顧兼暇跟前問,“這裏只有蒼古的東西,你與小孩的呢?”

    “我們的東西自然是搬到新屋了。”

    “帶我去點點。”

    顧兼暇沒有動,二星武師的氣勢陡然拔起,“你懷疑我私藏蒼古的東西?”

    “哪裏的事,只是你與蒼古同衾而居,有些東西分不清,你以爲是你的東西,可能也有蒼古的一份子在裏面。”

    “族老這話好笑。”顧兼暇指點這房屋,“當初造房時我沒少出力,住也住了十幾年,按理它也是我的,我們是不是該算清楚?”

    一個誓字輩的族老注意到這邊凝固的氣氛,趕緊過來詢問原委,瞭解清楚後訓斥了席告牛一頓,暗道這些缺心眼,顧兼暇是二星武師,哪能將她得罪死,就算她真藏下蒼古的東西不交,他們又能怎樣。

    席告牛也起了犟脾氣,“還是弄清楚比較好,清清爽爽,誰也不欠誰,不然這就是個疙瘩。”

    “誰認爲它是疙瘩,你,還是你們?”顧兼暇目光鎖向那對祖孫。

    席告水本想裝聾作啞,奈何她的視線像針一樣,“都是按規矩辦事,哪怕是伴侶之間,也要分清楚。”

    “好個分清楚,那就先將在場的東西分清楚。”顧兼暇冷不防出手打斷了旁邊的立柱,半邊屋檐立時塌了下來,“這根柱子用的木料是我從山上找到並帶下來的。”

    她踏下臺階,一腳踩下去,院子裏十字形的青磚路盡數崩裂,上面堆成小山的物件也散亂了一地,“這磚是我鋪上去的。”

    “慢着慢着!”

    “有話好好說!”

    在她走向那堆物件時,一衆族老回了神,着急忙慌地上前阻止,席告蘭朝席歡顏使眼色,“你快勸勸你孃親,哪有這樣一言不合發脾氣的。”

    席歡顏撣去肩頭木屑,佯裝無辜,“雖然我是爹孃一起生的,但沒入族譜,屬於爹那邊的一份已隨爹埋下去了,就不用分了吧,人也砍不成兩半啊。”

    衆族老氣急,這不是火上澆油嘛。

    此事終究伴着顧兼暇的發飆不了了之。

    場面鬧得有點難堪,席告水一掛人被幾個族老明裏暗裏一頓批,席告水卻很舒心,擠走了顧兼暇,他就是村中第一高手,離徹底掌握村子更進了一步。

    另還得想法子,將老一輩的族老換了,太礙事了。

    顧兼暇帶着席歡顏來到村邊上新起的獨屋裏,她摘了兩把菜,熬了鍋菜粥,切了一盤烤肉,給席歡顏夾了幾片。

    席歡顏喫得歡喜,十分專心。

    顧兼暇操着老母親的心,將她這份專心當成了沉默,擡手摸摸她的頭,寬慰道,“人心很複雜,善良的人也有獠牙畢露的一面,惡毒的人也可能存在某處柔軟,這之間,只差一念,很不巧,我們觸到了村人惡的一面。

    這也不是單純的惡,受習俗、受觀念、受立場影響,換個位置,或許行事與他們有區別的我們,對他們來說纔是惡。”

    顧兼暇不希望席歡顏的記憶被黑暗埋沒,因此將話說得格外輕鬆,試圖挽回席歡顏心中長輩們的形象,減輕這些事對她心靈的傷害。

    可顧兼暇不知道席歡顏一點都不難受,哪怕如今針對她們的是曾經非常親近的村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