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這個蒼生有毛病 >第49章 金錢雨
    門窗緊閉的空屋中,執戈白鵝還在撞鐵籠,席歡顏揭開黑布後,它反而因轉換了場景停下撞擊,張着翅膀,戒備地看着面前唯一的人類。

    席歡顏看着它的眼睛,一步步靠近,將手搭在鐵籠子的橫杆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它。

    她看得專注,心裏卻是在想別的事——共感。

    石室的測試中,感官上的時間其實比實際更加漫長,她注意到了黑暗中的凝視,也精確與它對視,在那一瞬,她好像墜入了無盡虛妄裏,與深淵融爲了一體。

    這種共感十分玄妙,她說不清,但她萌生了一個出格的想法,能不能借助這種共感,控制生物。

    剛那四人間接的挑釁,點燃了她的情緒,她有種強烈的衝動,似乎換做原先的她,會毫無顧忌教他們做人,這種衝動也讓她意識到那個她不像有好脾氣。

    可她不行,她要考慮形象,要考慮身體狀況。

    但如果能共感呢?

    是不是可以做到以勢制人,或者......控制其情緒、心靈、意識?

    爲什麼不試試。

    席歡顏闔上眼,捉住共感測試法過程中殘留的玄妙感覺,也許是潛意識帶來的錯覺,也許是真的,她好似捕捉到了周圍浮動的情緒。

    憤怒、防備。

    然後呢,她應該做什麼?

    以更激烈的憤怒情緒去回擊?以更大的勢去鎮壓?

    不,那不是她體會到的深淵。

    星燼也說對待任何事物時,不能帶入自己的視角和情緒,應當從它本身出發,理解它存在的意義,如此才能準確預測其活動軌跡,找到其弱點。

    那一絲殘留的玄妙感覺倏然放大,她睜開眼,深不見底。

    執戈白鵝抻着脖子,翅膀展得更高了,繃得緊緊的,如同即將衝刺的戰士,可下一瞬,它那兩隻寬大的紅掌在原地踩了兩下,遲疑地後退半步。

    緊接着,它撲了撲翅膀,又退後了一步。

    “嘎嘎。”它彷彿感覺到了那目光裏的東西,那是它永遠想不透的危險,好像自己的羽毛都被拔光了,身子也剖開了,腦袋裂成了兩半,供人觀賞。

    本能發慌。

    它合起翅膀,縮回直劍般的長頸,恢復成優雅的弧度,充滿敵意的黑豆眼也歸於懵懂。

    席歡顏依舊看着它,它像極了心虛的人,縮回視線,嘎嘎叫着轉圈,左顧右盼。

    “嘭!”

    席歡顏冷不丁地錘了一下鐵籠子,它合起的翅膀再度張開,看向這個人類。

    然後在她的眼神中,慢慢地、小心地,收起翅膀,退去鋼羽。

    “嘎?”執戈白鵝歪了下頭。

    席歡顏心底那絲玄妙的感覺完全消散了,她似懂非懂,琢磨不透這個共感的具體來源,不過白鵝的表現,證明此路是可以繼續探究的。

    如此想着,她豁然開朗,對幫助到她的執戈白鵝也寬容了幾分,擡手打開了籠門。

    “出來,跟着我。”

    席歡顏轉身踏出房間,白鵝也試探着跨出了籠子,搖擺着身子跟在她身後,時不時歪頭看兩眼前邊的人類。

    掌櫃驚得從櫃檯後面繞了出來,這還是他店裏的那頭白鵝嗎?

    怎麼可能在短短時間內變得那麼安分!

    怕不是遭到了慘無人道的折磨?

    掌櫃同情地細細看了會兒白鵝,見它沒什麼傷,按下疑惑,跑回櫃檯,拿來一本冊子和一條軟皮鏈子,“客人,這是本店寵物的飼養手冊,您收好,另外,執戈白鵝在人們印象中是具有一定危險性的,您在外面,最好能拴着它,避免出現意外。”

    “謝謝。”席歡顏收下手冊,用軟皮鏈子拴住了白鵝的脖頸,這不是怕白鵝傷人,只是遵循公俗良序,維護公衆權益罷了。

    這趟收穫挺大的,席歡顏自認不貪心,心滿意足地提着裝了彩蛋的布兜,牽着繩鏈,慢悠悠往食樓去。

    途中,她推不開食樓後門,又繞到了長街上。

    此時日已近午,靈覺者的共感測試和武生的特招試煉基本都完成了,報名者們一身輕鬆,四處逛逛看看,也使得綠蔭坊市裏的人流多了好幾倍,顯出熱鬧景象。

    長街上的店鋪爲了開門大吉,使了渾身解數,這邊降價,那邊搞捆綁買送,又走出十步,碰到一家店在大堂搭臺唱戲,擡頭,是茶樓。

    妖嬈的美人水袖一甩,勾住了往來客的心神,一個個着了迷似地往店裏走去。

    “這不是曲縣的曲老闆嗎,被請到這裏唱戲了?”

    “猶記前幾年看了她的英雄祭,一腔義憤難平,總想上戰場拿回天火道,今日能進同圖,也算離目標近了一步。”

    “難得難得,聽聞曲老闆只在自家戲樓表演,曾經帝都裏來人請都不去,今天竟到了這裏。”

    席歡顏聽了路人的幾句話,也在門檻前駐足觀看了一會兒——裏面滿座,遲來的只能擠在門外。

    這齣戲已經唱到了末尾,她無法評價好壞,但臺上人一詞一句真真是從心間發出來的,單單是一道餘音就把人勾到了戲中。

    好強的共情力。

    席歡顏微闔起眼,摩挲着攥在手裏的繩鏈,思量着什麼。

    直到餘音飄散,樓內才爆發出熱烈的喝彩聲,所有人從座位上站起來,手掌拍得紅彤彤。

    也有看客摸出錢袋,往臺上使勁兒扔銅幣、銀幣、金幣,闊綽得連身上的名貴配飾都摘下來扔上去打賞了。

    臺上人優雅地朝三面看客鞠躬,她臉上雖有濃妝,可一舉一動無不透着至美的韻致。

    樓內再次爆發出激動的喝彩,本要謝幕的人,停住了腳,重新向三面鞠躬。

    席歡顏挑了下眉,從袖袋摸出一刀金券擲向戲臺。

    這刀金券越過滿座客,飛至戲臺上空,正好失了力,“譁”,分散飄落,彷彿下了場金錢雨。

    衆看客都被這場雨驚到了,全部失了語。

    臺上人微愣,目光順着一個個往回轉的頭,看見了門外牽着鵝的閒客,雙手相疊平舉,在這場金錢雨中,躬身以額抵手背,行了一個戲劇行當裏的至高禮。

    再擡頭,門外人已經走了。

    “曲老闆!”臺下茶樓掌櫃激動地喊她。

    “勞煩您幫我收起來吧。”

    “行行行,好好好!”

    等曲老闆也不見了人影,看客們頓時鬧得沸反盈天,眼尖的瞧見臺上金券都是一千金幣的面值,粗粗一算,怎麼也有十萬金幣!

    換算成銀幣就是一千萬!

    這太瘋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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