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手釀下大錯的獨孤渙,在甚是低調的處理完府中一切之後,獨坐在房中之時,又忍不住的感覺有些後悔,深深的後悔。
這麼些年了,獨孤渙自知,他其實一直都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孩子,但凡是有他經過有他參與過的地方,常常都是一地雞毛一片狼藉。
都說,子不教,父之過。這些年來,那位可憐的獨孤丞相跟在他的後面,亦是付出了很多的心力,賠上了許多的小心。可能,也是領教過了太多的獨孤渙的叛逆,到後來,對獨孤渙纔會越來越失望越來越防備吧?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旦是有了裂痕,一般都很很難修復的,只有越錯越多越陷越深。
就像這一次,他們那對相親相愛彼此欣賞的一對完美的父子回來後,要是知道了這一切,又該是如何去想呢?又該去如何去對他呢?
獨孤渙不知道,也不願去多想。
舉起手中的酒壺,獨孤渙再一次的把自己直接給灌得酩酊大醉。
??
有些事,就像是一件衣服,不管是裏子爛得是如何的千瘡百孔,但是這面子,還必須是依舊整潔挺刮,還必須是繼續的正常維持下去的。
獨孤吳氏好歹是獨孤相府裏的當家主母,她的喪儀,依舊是相當的肅穆,相當的排場。
一時間,整個相府裏滿眼都是些素白的挽幛旗幡,所有人都身着素白的孝服,滿臉都是一股子悲悲慼慼的愁苦之色。這當中,獨孤相府裏的二少爺獨孤渙,更是盡着孝服,做足一個孝子應該有的所有本分。在扶靈守孝之餘,這獨孤二少爺時不時表現出的幾近崩潰的哀慟,令許多前來弔唁的賓客,無一不深深的動容。
但是,像這樣的安定的時光,並不曾能維持多久。
獨孤吳氏停靈在府中的第三天,守在靈前上香燒紙的獨孤渙,就迎來了一位大搖大擺的傳旨太監。
眼瞅着這太監也是熟人,獨孤渙以前在宮中到處呼朋引類招搖過市時也曾遇見過,所以,獨孤渙也只是按照慣例行了個禮,只當他也是受宮裏的哪位貴人的指派前來上香,也沒有十分的往心裏去。
哪知道,那太監卻面無表情的打開手中聖旨,一字一句的當場宣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大將軍吳應德,頓足泣告於寡人案前,謂其女吳氏春秋正盛且素來身體康健,突然暴斃,死因存疑。着獨孤丞相之子獨孤渙即刻進宮,以便御前問話,欽此!
來了!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獨孤渙只覺得腦子裏一陣空白,有些木訥的接過了那太監手中的聖旨,一言不發。
“二少爺,陛下剛剛的旨意,您可曾聽明白了?”
那太監一臉假笑的追問了一句:
“如果聽明白了,那就跟咱家走一趟吧。二少爺,請!”
“慢着!”
層層疊疊的素幔後面,又轉出了一臉沉着的王翠花:
“聖旨麼?我剛剛沒有聽見,拿過來給我瞧瞧!”
劈手自獨孤渙手中一把奪了那聖旨,王翠花沉着個臉兒,將那聖旨反反覆覆的細看了一回:
這一回,換作那傳旨太監嗑嗑巴巴的有些不自在了:
“這這這??這個樣子,怕是不行吧?”
“橫豎有個人跟你去了,行不行的,輪不到你說了算!”
王翠花應得霸氣且又幹脆。
“娘??”
一旁的獨孤渙弱弱的喚了一聲,欲言又止。
王翠花朗聲一笑:
“這是是非非的,誰又能說得個清楚!渙兒啊,這家裏,總得有人守住,可不能讓人隨意的給拔弄散了。咱們啊,沒事不找事,有事也不怕事!不就是問個話麼,娘還怕他們吃了娘不成!沒事,咱不擔心!”
轉過身,一扯那傳旨太監的衣領,王翠花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唉,不是要尋人問話嗎?老孃來了,走哇!”
??
暗暗的養心殿內,樹影搖曳,薰香刺鼻。
晉國國主孟旭,正斜斜的倚在養心榻上,跟大將軍吳應德有一搭沒一搭的悠悠的說着閒話。偶爾,坐得有些時間長了,脖頸僵硬了,一個眼風下去,身邊的那個小太監就會心領神會的走過來,替他按壓略顯痠痛的脖子。
第四次的調整了一下坐姿,孟旭泯了一小口茶,有些不耐煩的輕聲問道:
“這個小順子,現如今做事咋麼這麼慢了,拿寡人的旨意去傳個人而已,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叫寡人和吳將軍在這裏枯等??哎喲,這邊,這邊痛,痛得很,壓壓,壓壓!”
看着孟旭那副坐臥難安的樣子,吳應徳不由得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女兒吳氏的突然辭世,讓他深感傷心和震驚,在他的世界裏頭,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可是,落到這國主孟旭這裏,怎麼又顯得如此的無關痛癢無足輕重呢?!
想着孟旭在內政外交之類的所有政務上對獨孤父子的倚重,吳應德又悄悄的嘆了一口氣。
御前問話?
人命關天的如此重要的大事,難道不應該提請刑部三堂會審嗎?
這好好的坐着,還能坐出這麼大的毛病了,吳應德對於這位國主的失望,不由得又悄悄的添了一層。
??
等了好半天,跟在小順子的身後出現在養心殿中的,居然是獨孤相府中的第十八房妾室王翠花。
看了一眼一臉漠然的王翠花,孟旭不由得勃然大怒:
“叫了半天,怎麼來的居然是你?!獨孤渙那混蛋去哪兒了?怎麼,寡人的話,就這麼不作數了?!”
王翠花趕緊的鄭重施禮應道:
“稟陛下,剛剛小順子公公過府宣旨,實在是因着府裏的大夫人新喪,府中正忙着操辦喪事,而拙夫與大少爺獨孤堅均都爲國征戰在外,府裏除了獨孤渙並無第二個可以主事的男丁。所以,小婦人爲了相府的臉面,也爲了大將軍府的體面,這才自甘替了獨孤渙過來這邊,聽憑陛下以及大將軍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