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角落裏,閃出一個人,一個上官瓊早就熟識的人,一個讓人很難看清深淺的人。
金鐘意。
如果,以前的金鐘意,在上官瓊的印象中,是一位好脾氣的鄰家大哥哥的話,此一刻的金鐘意,則像是一柄劍,一柄剛出鞘的寒光閃閃的利劍。
在那個通身血肉模糊的漢子面前站定,金鐘意悠悠閒閒的說道: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說出這樣的話硬充好漢,無非是受不了鞭笞之刑,想要自行了斷罷了。而我,還偏就不肯讓你如意,讓你這麼鬆鬆快快的去了。就是不知道,你現下這個樣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你家的主子知道嗎?若是知道了,你覺得,他又會不會感激你呢?或者,你只不過是收了他幾兩銀子而已,爲一點點的錢財,肯付出一條性命,你覺得,到底是錢賤還是命賤?”
掙了掙,那漢子雖說不出話,但面上的戾氣,似乎也消減了許多。
頓了頓,金鐘意繼續淡淡的說道:
“你想要一死以明志,我自然也不會時時刻刻的看着你,攔住你。可是,你以爲你不開口說話,我就查不出你們這羣人的來路嗎?我就滅不了你們的老巢找不到你們的餘黨嗎?如果你堅持要這樣想,我只能說,你也忒看輕我了……”
“好了,夠了,公子。”
這一回,開口的居然是翠芝,事先給扔在一堆乾草上的翠芝:
“這件事所有來龍去脈,翠芝盡數知曉,公子自可尋個安靜的地方與翠芝細細一談,你想知道的自然會盡數知道。請不必再爲難馬大哥他們了。他們心心念唸的想要做君子義士,翠芝只不過是小女子而已。”
對着手底下的人擺了擺手,金鐘意一指解了那位姓馬的漢子的穴道,這才嘆息道:
“姑娘若是能早點這麼想,他們這些人,也就不會白白受這麼多苦了……”
“翠芝姑娘,你……”
剛一恢復說話功能,馬大哥急忙急吼吼的開口道。
“馬大哥放心,翠芝心裏其實明白得很,翠芝自有分寸。”
掙扎着站起身,翠芝整了整衣裳,肅然答道。
看着她那張依舊柔媚秀致可人的臉,躲在外面冷眼偷瞧着的上官瓊,身上的八卦細胞立時就滿血復活集體沸騰了起來:
噫,這裏面麼,若不出所料,理應是有故事,很有趣很有趣的故事!
……
有些故事,你看得到開頭,卻未必能瞭解到後續。
上官瓊在那個湖心島上的莊園裏安靜的休息了好幾天,從身邊來來去去許多人的嘴中,都不曾聽到半點端倪。
金鐘意倒是經常遇到,可是,每次遇到他,他都是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在忙個什麼。而且,每次遇到他,他總是一成不變的三句話:
阿英,喫飯了嗎?
阿英,身子骨好點了沒有?
阿英,最近煉功了嗎?
有時候,上官瓊被問煩了,私底下,也會悻悻的恨恨的想:
金兄啊,每次遇見,能換個新鮮點的別人感興趣的話題麼?倘不會換,這來來去去問的順序能不能前後顛倒一下?這見面就是這老三篇,他自己就不煩麼?!
恨雖說是恨得牙癢癢,可是,再怎麼樣,某人好歹也是有尊嚴有人格不肯隨意的輕賤了自己的人,所以,儘管心中有些不喜,還是悶悶不樂的回了自己的住處,關起門來,除了逗藍寶玩,就是獨自打坐練功。
令上官瓊特別特別的意外的是,在他們繼續啓程前行的大大的馬車車廂裏,她居然又遇到了那個她一直都在心心念唸的翠芝。
看着坐在對面車廂座上妝態精緻儀態萬千風情萬種的美人兒翠芝,上官瓊先是一驚,又開始滿心的好奇。
話說,從頭牌到階下囚,再從階下囚到座上賓,短短几天,如此大的變化,這位美人兒,這中間,又到底又經歷過了什麼?
像是看出了上官瓊眼底的疑惑,翠芝先是嫣然一笑,伸手止住上官瓊開口說話,只是簡短的說道:
“人生時刻都充滿着變數,風險和意外總喜歡更換着來的。在這裏,你只需要相信,我對你毫無惡意便可。”
上官瓊聽了,感覺又是一頭霧水。
蝦米?
變數?相信?
他們幾個,這又是在搞什麼鬼?!
或者,這金鐘意到底又跟這翠芝談妥了什麼了?
儘管這心裏依舊是滿心的疑惑,只不過,仗着自己的現下擁有的功力,雖然稱不上什麼所向無敵,倒也是十分的不懼眼前的這位嬌滴滴的美人兒。只是,擔心這位鄰座臨時又變數一回搞出什麼讓人猝不及防的花樣,素來懶散的上官瓊,只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背脊挺直姿態優雅的坐着,扮足了一副傳統的中規中矩的淑女樣。
輕笑了一聲,翠芝反而是倚着車廂壁,閉起眼睛,打起了極爲輕鬆的小呼嚕。
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又引起了上官瓊好一陣的鬱悶。
悶坐之餘,上官瓊滿心滿腦的只是想着,想着要抓那位可惡的金鐘意過來,悶棍敲之,嚴刑拷打之,然後,搖着他的腦袋好好的細問細問,這到底是怎麼個回事。好奇心害死貓,這個道理,他難道不懂麼。老是這樣的打啞謎,會讓人憋出內傷了好不好!
很可惜,這一路,金鐘意並沒有跟過來,上官瓊也沒有機會也沒有這個決心真正的動手。
枯坐在馬車的車窗邊,懷裏抱着藍寶,上官瓊獨自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看着坦然無懼的酣眠着的翠芝,上官瓊隱隱發現,這一路,她好像在無意中錯過了去關注一下許多東西。
比如,好像會無處不在隨時隨地出現在她身邊的金鐘意。
比如,那天金鐘意身上突然出現的凜然之氣。
這金鐘意,又到底是什麼人呢?爲什麼,這翠芝她們這一夥人,會盯緊他單挑他動手呢?
他真的是如他所說,只是一個小小巡察嗎?
上官瓊的心底,隱隱有一個念頭閃過,只是,這念頭好像是太過模糊了,一時間,沒能夠很確切的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