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瘋發狂的幾女終究是抵不住老天爺的執拗,三女還是把顧小潔拖進了大鍋底下。
顧小潔在中間,其他三女一起抱着她。
大自然的殘酷讓她們脆弱的心靈碎了又癒合,癒合後又碎了。
現在這個世界就剩下她們四個女人了。
唯一的一個男人,她們心裏的依靠,心靈支柱,沒了。
這個世界的孤獨和無助,瞬間就包圍了她們。
四人在暴雨滂沱中,躲在三塊石頭和一塊大蚌殼下,瑟瑟發抖。
顫抖的不僅是肉體,還有她們的靈魂。
“我後悔了。”
常五沙啞着聲音,突兀的說了一句。
“我也後悔了。”
許青兒自言自語,不知道是迴應常五還是在說別的什麼。
“我,悔,啊。”
於淑敏一字一句的咬牙說出來,不知她說的和其他人是一個意思嗎
“我恨,我悔,我沒用。”
顧小潔的痛苦其他人也深有同感。
“嘩嘩譁。”
暴雨如注。
“轟隆隆”
小島都在雷聲中打着顫。
“嗡,嗡。”
黑暗的世界偶爾亮閃幾下,照的幾人臉色慘白。
“我應該給誠爺留個後。”
“嘩嘩譁。”
“轟隆隆。”
“咔嚓,嗡嗡。”
老天爺的三部曲依然在上演着。
“我早就應該生一個了。”
“嘩嘩譁。”
“轟隆隆。”
“咔嚓,嗡嗡。”
“要是能有個後,誠爺就會安心了。”
“嘩嘩譁。”
“轟隆隆。”
“咔嚓,嗡嗡。”
“我還有資格給誠爺留後嗎”
“嘩嘩譁。”
“轟隆隆。”
“咔嚓,嗡嗡。”
“”
就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小海島上,就在誠爺被活埋之後,就在這個電閃雷鳴的暴雨之下,就在三塊石頭和大蚌殼之下,四女最絕望而抱成一團、相互溫暖的時候,不知是誰起了個頭,話題就此說開了。
也可能是四女都被逼瘋了,也可能她們真的絕望了。
在這種情況下,人類可能和其他動物的本能是一樣的,就是臨死前考慮種族延續問題。
常五的聲音平靜而沙啞。
“我後悔了,當時在23號院,我就應該和誠爺一起的。”
此時的常五不再顧忌青兒的感受了,她很痛苦的發覺,自己離開了莊誠,整個世界都會崩塌。
如果,她想的是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再次回到那個溫馨的小院,她願意陪伴在莊誠的左右,哪怕沒有什麼名份。
“我就應該在喫年夜飯的那次和他好好談談的。”
許青兒此時內心的痛苦已經不能用語言訴說。至於五姐說的話,難道不是自己要說的嗎誠爺知道自己的底細,有時自己還有點自卑,認爲誠爺怕不會看上自己這樣有過男朋友的女人。女人的矜持讓她錯失了多少次良機啊。
我的誠爺。
如果你能夠回來,我願意成爲你的妻子,給你留個後,只要你願意。
“我應該給誠爺留個後的,我錯過了。”
於淑敏心裏的痛是深沉的。她什麼都不求,只求誠爺能好好的活着。如果有機會,她願意給誠爺留下後代,她可以帶着孩子遠遠的看着誠爺在舞臺上發光,她就那麼看着,不去打擾。
顧小潔覺得幾女都有資格去給誠爺留後,而她自己是有虧的,她在心裏,最聖潔的地方問自己,自己還有這個資格嗎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願意在她失誤前,把自己獻給誠爺。讓自己和孩子可以在誠爺的關懷下一起長大。
幾女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互訴衷腸。
就在這樣恐怖的世界裏,四姐妹的心貼在了一起。
幾個小時的大雨,讓蚌殼大鍋裏的水又滿了。
雨過天晴,雲開霧散。
陽光又開始蹂躪這個無遮無攔的小海島了。
常五和許青兒去找來了小木棒,給顧小潔的傷腿進行復原加固。
把她又抱到了石頭邊上靠着,屁股底下給她墊上了木頭,至少不用坐在水裏了。
常五、許青兒、於淑敏看着面前到處是水窪的泥湯子,強忍悲痛,商量起了莊誠的後事。
“不管怎麼說,誠爺也要見最後一面,我們還是要把他挖出來。”
“嗯。那我們就挖吧。”
“先把水導出去纔行,不然這都和泥了。”
“嗯,嗯。”
三女開始給這些水窪挖一道小水溝,向山下引流。
就是這一項工作,她們仨就幹了大半天。
好在小島雖然潮溼,可是氣溫不冷,晚上又是晴天。她們就在這塌方處燃起了篝火,把身上的衣服烤乾。
看着篝火上的火苗舔着枝條上的海魚,四女都陷入了沉默。
這些技能都是誠爺教給她們的。不然,她們真就是茹毛飲血,過着原始人的生活了。
現在,至少有火,可以捕魚,可以接雨水飲用,至少她們還可以像人一樣的活着。
經過這大半天的放水引流,塌方處的水窪基本被清理了。
明天又可以挖土了。
咱們誠爺就可以重見天日了。
想到這兒,四女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經過這一番的折騰,她們心裏的希望已經破滅了,誠爺不可能生還了。她們現在就是求個心裏安慰。
無論如何都要和誠爺再見一面。
和他進行最後的告別,然後把他好好的安葬了。
大家都不說破,可是都在這麼做。
作爲誠爺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女人,她們把誠爺好好的送走也是應盡應分的。
白天大雨時節,大家說的胡話,已經沒人再提了。
人都沒了,還提這個,不是扯淡嘛
但是,這種不說自明的遺憾之感,卻一直圍繞着大家。
顧小潔靠着石塊,烤着篝火,她用眼一一瞟過衆人。
常五翻烤着海魚,明明滅滅的火光把她的臉膛照的紅紅的。
“哎~~~~”
一聲淡淡的嘆息,從常五的嘴裏發出,又消失在了海風裏。
許青兒往篝火中添加着木頭,一言不發,盯着紅紅的火苗發呆。
於淑敏默默的烘烤着大家的衣物,把烤好的衣服掛在木頭上。
“如果,我說如果,誠爺還活着,你們真的要嫁給他嗎”
顧小潔弱弱的在火堆邊說了一句連她都認爲沒什麼意義的話。
“”
“噼噼啪啪”
篝火燃燒的炸響在黑暗中傳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