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太久沒人叫她的名字了，曾經疼愛她的長輩，也都去世。
她現在是封家的寡婦，擔任母親、奶奶的身份，卻很少再有人記得她原本的樣子。
“我還記得你的名字叫楊度。”
“嗯。”
楊伯輕輕迴應。
“年紀大了，已經不是當初二十幾歲的年輕小姑娘咯。”
老太太感慨的說道。
似乎隨着年紀的增長，原本還沸騰的心漸漸變得冷卻。
她幽幽的說着，都忘了自己未出嫁前是什麼樣子了。
但楊伯一直記着，她每個時刻什麼樣子，他都鐫刻在心。
楊家在帝都是中上家庭，那個年代實業發家，家底殷實。
楊家也沒有親兒子，楊度也無心打理家業，嫁給了封家，實際上也有將兩家合併的意思。
楊家就這一個嬌嬌女啊。
那個年代培養成千金小姐，說着一口流利的英語，穿着紅色的裙子，走在街上和外賓侃侃而談。
甚至還得到外國人的青睞，帝都無數年輕小夥追逐左右。
她年輕的時候愛瘋愛玩，也特別聰明，一旦認準一件事，準能做好。
讓她嫁人的時候，她有些茫然，但那個年代自由戀愛的少，多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見幾面的人就能匆匆結婚扯證，然後稀裏糊塗的過一輩子。
“老楊，你說我當年那樣驕縱的脾氣，怎麼就乖乖答應家裏聯姻了呢？”
老太太樂呵呵的笑着。
楊伯愣着，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一時間沒理解她話裏的意思。
那個時候的國內落後，百廢待興。
她是走在時尚最前沿的人，敢穿露着膝蓋的裙子，敢燙最好看的頭髮，誰都不知道楊家的女兒會找個什麼樣的。
怎麼就乖乖聯姻了呢？
“我……我笨，我不知道……”“看出來了，笨了一輩子了。
回去吧，我想聽曲了。”
老太太彷彿累了，疲憊的靠在軟墊上，沉沉睡去。
可她不經意的一句話，似乎在楊伯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老太太睡着了，夢裏回到了多年前。
那個時候沒有計劃生育，各家各戶都是敞開了生，唯有楊家就一個女兒。
因爲她母親生她的時候傷了身子，以後無法再生。
奶奶是一哭二鬧三上吊，覺得楊家家大業大，怎麼能沒兒子繼承，非要鬧着兩人離婚。
直到奶奶去世，都是吊着一口氣，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後來就領養了楊度。
他回家的時候瘦的跟貓兒一樣，是被家裏人遺棄的。
孩子多了，養不起，再加上他生病了高燒不斷，家裏人連醫藥費都付不起，就丟在了野外。
被她爸撿回來，一直養着，就認了養子。
沒有人覺得他是楊家的公子哥，同一個大院裏的人，都嘲笑他。
他也不反抗，在她面前唯唯諾諾，彷彿沒有脊樑骨一樣。
她是不喜歡這個名義上的哥哥，甚至是討厭！她對他態度很惡劣，闖禍了就賴在他身上，他也不會反抗，把所有的過錯都承擔在自己身上。
捱打了就一個人默默等痊癒，她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直到有一天，她被大院其他孩子欺負，堵在牆角，那孱弱的身子如一頭蠻牛衝了過來，把人都撞開了，牢牢地把她護在身下。
他被打的鼻青臉腫，骨頭都斷了兩根，她卻完好無缺。
那個時候她才意識到，他不是沒骨氣，他是故意讓着她疼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