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後面的周小蘭嚇懵了, 等反應過來後,立馬放聲尖叫:“打人了,打人了啊”

    邊喊邊過去扶着眼冒金星的劉彩雲。

    不是說城裏人有文化, 講究嗎怎麼幹起架來, 比她們鄉下人還兇, 她們鄉下人好歹要先罵兩句,鬧翻了再動手, 可這個女人竟然二話不說就打了她娘。

    “娘,娘,你沒事吧”周小蘭扶着劉彩雲的肩膀使勁兒的搖。

    劉彩雲耳朵被打得短暫的失聰, 過了好幾秒才恢復正常。她一回過神就氣急敗壞地瞪着潘沁雯:“你這女人有毛病,我好心好意來看你們,跟你們打招呼,你竟然打我”

    打了她幾巴掌,潘沁雯猶不解恨:“打的就是你, 讓你欺負我女兒,以爲她沒孃家人, 沒人給她出頭是吧你欺負她的賬,我跟你一筆一筆地算,這幾巴掌還少了。”

    劉彩雲看到潘沁雯這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氣勢上矮了一截,想到自己今天來的目的, 心虛地說:“誤會,誤會, 親家,你聽誰胡說八道呢,要不是我, 她能好好長大嗎我們家這些年辛苦把她養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要不是我們,她就餓死在外面了。”

    都這時候了,她還能一口一個“親家”,覃秀芳噁心壞了,看都不看她,牽起潘沁雯因爲用力過猛而通紅的手心:“疼嗎”

    潘沁雯本來非常憤怒,可對上女兒不加掩飾的關切眼神,心裏一暖,語氣緩和下來:“不疼,娘出這口氣,心裏痛快”

    “我也痛快,你真厲害,做了我一直想做而沒能做到的事。”覃秀芳擡起頭,崇拜地看着她。

    其實覃秀芳早想打周家人一頓了,以前之所以不動手是一是因爲周家人多,她就一個,打不過,跟他們起正面衝突,她會喫虧。再一個,劉彩雲怎麼算都長她一輩,她先動手,說出去,那些屁股歪的人會覺得她沒理。

    誰讓現在還是個愚昧保守的時代呢不過,她不方便做的事,她娘幫她做了。這就是有孃的感覺嗎真好。

    潘沁雯看到她雀躍歡快的樣子,心裏也高興:“你要喜歡,娘再幫你揍她一頓,還都有誰欺負你了,告訴娘,娘幫你出氣,你現在也是有孃的人了,別怕”

    旁邊的劉彩雲聽到這話,心裏跟日了狗一樣,把她打成這樣,這娘倆一點歉意和害怕都沒有不說,竟然還討論要繼續打她。怎麼有這種人難道真的要算了,空手而歸那她這頓打不白捱了。

    無利不起早的劉彩雲不甘心,涎着臉完全無視了他們對她的厭惡,笑呵呵地說:“親家,這都是誤會,你說說,這年月鄉下誰家不讓姑娘上山幹活的我一個兒子死了,一個兒子被抓了壯丁,家裏也是沒辦法。不信,你去鄉下問問,誰不說我對媳婦好,大兒子死了,大兒媳婦要改嫁,我也什麼都沒說,就隨她去了。”

    人家家裏還有三個兄弟,堂兄弟表兄弟一大把,都是年輕力壯的,她能說,她敢說嗎覃秀芳簡直要對劉彩雲的臉皮歎爲觀止了,怎麼有如此不要臉的人。

    潘沁雯也是被噁心得不行。她這輩子見過的人不知凡幾,什麼樣的都有,就是沒見過如此無恥的人。

    “別敗壞我女兒名聲,你兒子找了城裏媳婦,已經跟我女兒離婚了,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滾”

    聽到哭喊聲跑出來看熱鬧的人,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嘖嘖,見異思遷,拋棄了別人家的女兒,竟然還跑來喊親家,這人太不要臉了。

    但更不要臉的在後面,劉彩雲竟然說:“哎呀,那是家成一時糊塗,他已經知道錯了,俗話說,這兩口子還是要原配好,我最喜歡秀芳了,咱們已經把那個姓姚的趕走了,家成馬上就會跟她離婚的。秀芳,我們家現在買了大院子,你就回來跟着我們享福吧。”

    覃秀芳瞠目結舌。她知道劉彩雲這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但沒想到這樣荒謬可笑的事情也能提得出來,可真是個神人。

    就連見多識廣的潘沁雯也被她給鎮住了。

    只有看熱鬧的不瞭解內情的人卻覺得:“這樣也好,一個女人哪能嫁二夫呢。”

    “就是,男人知錯能改還是好的。”

    聽到這些話,覃秀芳覺得悲哀得很,這個時代的女人真可憐,男人拋棄了你,後來又願意回來,似乎還是你的榮幸,女人得歡天喜地迎接纔行。

    這樣的榮幸,誰稀罕誰要去,她哪怕沒找到父母,一輩子不嫁,也不稀罕。

    潘沁雯更是氣得不輕,直接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木倉,對着劉彩雲:“你再胡說八道,壞我女兒名聲,我收拾你”

    劉彩雲何時見過這種陣勢,腿一下子軟了,癱坐在地上,訥訥地說:“我也是爲了秀芳好。她還這麼年輕,一輩子不嫁獨守空房,後半輩子多可憐,嫁人吧,她都離過婚了,只有老光棍和死了男人的纔看得上她。女人改嫁可不吉利,以後都髒了,祖宗都要嫌棄,到了地下也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我女兒的後半輩子不勞你操心,她愛嫁就嫁,不嫁我養她一輩子。”潘沁雯擲地有聲地說道。

    這話驚得旁邊看熱鬧的大媽大爺都閉上了嘴,驚訝地看着潘沁雯。

    潘沁雯無視了這些人,輕蔑地看着劉彩雲:“你算什麼東西,拿我的女兒評頭論足。你這輩子覺得嫁個人就完了,我女兒可不是,她要念書,上大學,做個對國家有用的人。以後她想做醫生,想做老師,想去政府,或者進部隊做女兵,我都由着她,她哪怕什麼都不做,我也可以養着她一輩子,輪得到你對我們家指手畫腳。你要操心,還是先去操心你自個兒的女兒吧”

    這話一出,不止劉彩雲母女,就連旁邊病人和病人家屬們都詫異地望着她。這番話着實太驚世駭俗了,跟大家從小接觸的環境和教育完全相反,只有個別上過學,接受過西方解放思想的人才理解潘沁雯。

    覃秀芳星星眼地看着潘沁雯,她娘說得真好。

    周小蘭豔羨地看着覃秀芳。她娘對她可真好,願意養她一輩子,還說要送她去上學,她怎麼就沒遇到這樣的好事呢

    劉彩雲完全沒想到潘沁雯是這樣的人。她不停地搖頭:“你你這樣是不對的,你這是害了秀芳,哪有女人不嫁人的,人家會笑話她的,還會笑話你們一家子,等她老了,沒人照顧她,她死了也不能進祖墳,會淪爲孤魂野鬼的”

    荒唐潘沁雯明白,她跟劉彩雲扯不清楚。就像她不懂劉彩雲爲什麼會如此恬不知恥一樣,劉彩雲也不會明白她的理想和追求。

    她們的人生早在幾十年前就被劃下了一道鴻溝,導致彼此的人生經歷截然不同,價值觀也完全相反。不,劉彩雲都沒聽說過價值觀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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