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禮,你即刻領一千精騎尾隨其後,以防不測。”
雖然沒撈到正面作戰的機會讓薛仁貴有些失望,但總歸還是能真正上一回戰場,等蕭冉吩咐完畢後,敞開腿就往營裏跑。
任何作戰,無論大小都要留有預備隊,只用於關鍵時刻,既可給敵人以重創,也可掩護大軍回撤,這是李績給自己的一條忠告,蕭冉打算堅決貫徹執行這條鐵律,哪怕對面只有千騎,但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四千人要是被一千草原騎兵給幹掉了,那蕭冉認爲自己現在就可以打道回府等候李二發落了。
這次帶來的幾乎都是精騎,所謂精騎其實就是輕騎,將士隻身着半身甲,減輕馬匹的負擔,好讓其能發揮出最大的速度,這是對付來去如風草原騎兵的不二法門,至於玄甲軍那種重騎,則是衝擊步卒軍陣的利器,要是用在草原上是會喫大虧的。
當年李二就是靠着這樣的重騎先後沖垮了竇建德,王世充的大軍,只是在淺水原的時候,栽在了薛舉的手裏,不過聽說當時的李二好像是生病了,指揮作戰的是劉文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或許爲尊者忌,還真有可能是劉文靜替李二背了這個鍋。
又巡視了幾圈營房,正打算回中軍大帳歇歇腳,許康急匆匆的鑽了進來:
“侯爺,屈突仲翔回來了,說北面發現一股騎兵,約莫有幾百人!”
蕭冉一愣,北面?斛薛攏共纔多少人,怎麼可能又有一支從北面鑽過來,再說了,誰他孃的會派兩隻前軍從兩個不同的方向探路,北邊明明是高昌和鐵勒各部的地盤。
“他人呢!去把他帶上來!”
蕭冉不敢大意,回到主位上展開與圖又仔細推敲起來。
沒過一會兒,屈突仲翔就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一見着蕭冉就哭嚎道:
“大帥!快救救段瓘吧!他爲了掩護我回來報信,獨自留下斷後……”
站在門口放哨的席君買頓時臉色蒼白,蕭冉同樣也是腦子一嗡,這纔剛來自己學生就折了一個?怒不可揭的站了起來,一巴掌狠狠抽在屈突仲翔的腦袋上,厲聲問道:
“哭你娘啊!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屈突仲翔連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自己與段瓘的所見所聞,以及最後段瓘握着刀子獨自向幾百人發起衝鋒的過程一五一十的彙報給了自己的先生…
“壯哉!”許康忍不住讚歎道,只是瞧見蕭冉臉色陰沉,連忙又閉口不言。
“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昨日。”屈突仲翔惴惴不安,這次若非是自己慫恿段瓘找先生要了個斥候的差事,恐怕段瓘也不會遭此厄運,一想到這事,屈突仲翔後悔的無以復加,就像有人拿刀子在刮自己的心窩子似的。
已經過去一日了啊,段瓘這小子只怕凶多吉少了…
蕭冉閉目沉思良久,段瓘可是自己的弟子啊,既便不給段志玄一個交代,也要給自己一個交代,敢害本侯弟子,不要命了?!
“傳令下去,命柳二點一營人馬,本帥要親自領兵!”
屈突仲翔聞言鬆了一口氣,但願老段命大還活着,連忙趴在地上不斷的給蕭冉扣頭,嘴裏不停的說着自己罪該萬死的話。
蕭冉狠狠的踢了他一腳:
“還不滾起來給大軍帶路!”
說罷又看了席君買一眼:
“你也去!“
這幫無法無天的小子,就該讓他們見識一下戰場的殘酷,否則都以爲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強,只是可惜了段瓘那小子,多好的苗子啊,調教得當的話,日後成就未必就會比他老子段志玄差。
帶着濃郁的殺氣,蕭冉領着兩千餘騎怒氣衝衝的就朝北面殺去,今天無論對面來的是什麼人,都死定了,敢殺害本侯弟子那就要付出血的代價,事實上就連蕭冉自己也沒發現,他現在的行事風格仍然還是處於剛來長安的那一套,欠債還錢,殺人償命,若是換一個人,不會這麼冒冒失失的爲了給一個斥候報仇就這麼大張旗鼓的帶人衝上去,至少也要慎之又慎的觀察對方動向後才做出決定,臨行時程咬金的叮囑又被拋在了腦後。
大軍一路無話,除了在前頭帶路的屈突仲翔,御馬緊緊跟隨在蕭冉身側的席君買同樣也是一臉冷冽,比不得自己先生那一身張牙舞爪的絕世鎧甲,除了長簾兜鍪以外,席君買又用皮帶在腿和手膀上固定上甲片,身後還背了長槍一條,又配了圓盾一面,弓一把,箭三十,長短橫刀各一把,標準的騎兵打扮,整個人已經武裝到了牙齒,就等着給自己的同窗報仇雪恨。
那些漢子雖然聽不懂段瓘嘴裏的漢話,但也大概猜到了其所表達的意思,大聲笑着擺擺手,那意思是說真的沒有了,又指了指地上那一大堆瓜皮,都被你一個人給喫光了。
段瓘一下子變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這次從長安出來都快一個多月沒喫過什麼瓜果了,嘴饞的厲害,一不留神就把人家當做糧食的果子給喫個精光,摸了摸身上,想拿出點什麼東西來表達一下謝意,可這趟出來,身上除了大帥給的單筒望遠鏡,哪還有什麼讓人稀奇的寶貝。
這時一名青年走了過來,他叫藥羅葛婆閏,是這羣人中唯一懂漢話的人,也是他們的首領。
早上的時候面對突如其來的異族騎兵還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正想拼死相搏爲屈突仲翔贏得一條生路時,卻發現人家只是把自己圍了起來,並不打算殺掉自己,然後這名自稱藥羅葛婆閏的異族青年居然用一口流利的漢話向自己打聽斛薛人的動向,天吶,先不說自己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剛閉上眼睛準備等死的時候,沒想到人家就丟了一塊胡瓜到自己腳下,打着做個飽死鬼的想法,段瓘撿起地上胡瓜就大口的啃了起來,沒想到這一啃就停不下來,而且這支異族騎兵似乎很友善,一個不夠喫又接連給他丟了好幾個,甘甜美味的胡瓜很快就讓段瓘忘記了還身處異族的包圍,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喫特喫起來。
“你是唐軍斥候?唐軍怎麼會讓一個少年娃娃來當斥候?唐軍沒人了嗎?”
藥羅葛婆閏十分好奇的打量着段瓘。
段瓘對於他這種輕佻的眼神十分不爽,微微發怒道:
“你不也是個少年麼?沒聽過五十步笑百步?也是,你們這些異族蠻子聽不懂也很正常!”
沒想到藥羅葛婆閏也不生氣,腦袋稍微一轉就笑答曰:
“孟子梁惠王上:“填然鼓之,兵刃既接,棄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後止,或五十步而後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則何如?”
段瓘喫驚的張大了嘴巴,這些異族人居然也讀孟子?
藥羅葛婆閏對段瓘驚訝的表情十分滿意,哈哈大笑:
“我不但讀過你們唐人的書,還去過你們唐國,在我看來你就是個少年娃娃,不信咱們來比試一下力氣!”
藥羅葛婆閏說完便脫掉外衣,露出一身精壯彪悍的肌肉,那胳膊肘粗的幾乎能抵得上尋常人的大腿了,段瓘吞了吞口水,一臉羨慕:
“怎麼練出來的這是…”
“你只要告訴我斛薛部的人在哪裏,我就教你!”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能說,大帥會揍死我的!”段瓘搖着頭,拒絕了藥羅葛婆閏的誘惑。
“那你的大帥是誰?我找他問問去!”
藥羅葛婆閏仍不死心,炯炯有神的盯着段瓘,等待他的回答。
段瓘鄙視的看了他一眼:
“我們大帥的名字豈是你能隨便問的,說出來不怕嚇死你!”
藥羅葛婆閏饒有興趣的問道:
“你只管說,看看能不能嚇死我!”
“蘭陵侯蕭冉!怎麼樣,有沒有嚇到?”段瓘一臉期待的看着藥羅葛婆閏,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絲驚慌的表情,只是很遺憾,藥羅葛婆閏顯然沒聽過蕭冉的大名,反而一臉疑惑:
“蕭冉?蘭陵侯?是幹什麼的?”
段瓘頓時氣結,還以爲搬出大帥的名頭能讓對方將自己放了,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沒聽過自家先生的大名,就這,也好意思說自己去過大唐?先生的大名是多麼的如雷貫耳,世間居然有如此孤陋寡聞之輩?
抱着對自家先生最崇高的敬意,段瓘打算好好給這異族青年科普一下蕭冉的事蹟,這時忽然傳來一陣喧譁,這支異族騎兵的營地開始躁動起來,段瓘站起來向遠方眺望了一會兒,遂喜笑顏開的朝藥羅葛婆閏說道:
“你不是要問我家大帥麼?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