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不要讓記者走漏了風聲,聽明白了吧?”田畑說完啪地掛斷了電話。

    田畑忽然覺得身後有人,回頭一看,是伴內。

    伴內擔心地看着田畑。

    田畑想對伴內說:跟您商量一下可以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現在他的地位跟以前不一樣了,田畑已經是課長了,而伴內還是一個普通的刑警。想到這裏,田畑默默地向伴內點了點頭,跟他擦肩而過。

    “課長!”

    田畑停下腳步說:“別叫課長,叫小田就行了。”

    “你臉色不太好,出事了?”

    聽伴內這樣說,田畑自嘲地笑了:“雖然我的警銜比您高了,但您永遠是我的老師。今天我按照您以前的教導去審訊室看了看罪犯,立刻熱血沸騰。”

    “說得好!”伴內認真地點了點頭,“我一直在想,爲什麼覺得家田有問題,現在我想起來了。有時候也說不上理由來,就感到熱血沸騰。我一看見家田那小子就怒上心頭,不由自主地就想,絕不能放過這小子……”

    田畑晚上10點剛回到機關宿舍,記者們就紛紛堵到門口來了。哪家報社的記者都沒探聽到特別消息。這都是因爲田畑把記者們引開了。記者們既沒有察覺到永井貴代美已經招供了,更沒有察覺到同案犯鵜崎逃跑了。

    楠見一直沒有來電話。借用楠見的話,不管是活是死的都沒找到。一直等到半夜12點也沒等到楠見的電話。田畑等得不耐煩了,正要拿起電話給楠見打過去,門鈴響了。

    “又來打擾您了,真對不起!”是刺蝟頭目黑。

    10點多目黑來過,隨便問了幾個問題就走了。這個目黑,在報紙付印之前再次來到田畑家裏探聽消息。

    田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目黑一天晚上來兩次本來就很不正常,更主要的是目黑臉上充滿了自信,這種自信是10點多來的時候根本沒有的。田畑想起半年前連續縱火的犯罪嫌疑人的名字被《縣民時報》提前泄露出去,目黑也是在報紙付印之前悠然出現在田畑面前的。當時田畑雖然把犯罪嫌疑人的名字告訴了目黑,但警告他不要報道出去,結果目黑根本無視他的警告。

    “你來幹什麼?”田畑嚴厲地問道。

    目黑一點兒都不害怕,詭祕一笑:“我已經聽說了。”

    田畑內心動搖起來。

    目黑指的肯定是永井貴代美已經招供的事情,不過也有可能是在詐唬,狡猾的記者經常使用這種手段。

    田畑緊盯着目黑的眼睛:“你聽說什麼了?”

    “永井貴代美已經招供了吧?”

    “是嗎?”爲了給自己留出思考的時間來,田畑故意反問了一句。

    田畑的大腦全速轉動起來。自己晚上10點到家以後,目黑來過一次,也就是說,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永井貴代美已經招供的事情,更不知道同案犯鵜崎逃跑了。目黑很可能是跟在偵查指揮車後面回到F市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是從10點到12點這段時間裏在F市聽說永井貴代美已經招供這個特別消息的。

    不對!

    負責偵破這起案件的二班的刑警們都在M市警察署,F市知道永井貴代美已經招供這件事情的,只有田畑和尾關部長兩個人。尾關因半年前目黑提前泄露連續縱火犯罪嫌疑人的名字一事,特別討厭目黑,不可能把特別消息告訴他。

    那麼目黑就是在詐唬。採用一夜來兩次這種不尋常的戰術,使田畑內心產生動搖,從而打探出永井貴代美是否已經招供的真實情況。

    但是,眼前的目黑,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充滿自信的眼睛盯着田畑,似乎很有把握。

    難道是……

    莫非目黑回到F市以後,又去M市警察署了?10點以後,路上的車少了,去一趟M市警察署,一個小時足夠用的。到了M市警察署以後,感覺到搜索鵜崎的緊張氣氛,於是在M市警察署大樓的廁所裏或者樓道里截住二班的一個刑警,打聽到了確鑿消息。

    胡思亂想!

    田畑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就算目黑截住了二班的刑警,這種關係到案件偵破的重要情報,誰也不會透露給記者。

    但是……

    田畑的腦子裏閃過二班10個刑警的臉龐。楠見……植草……蒲地……阿久津……所有的臉都是模糊的,都是把真實感情藏在內心深處,都是沒有表情的臉。

    肯定有人對目黑說了。

    田畑無法否定對二班刑警們的懷疑。這時的田畑完全理解了審訊室裏永井貴代美的心情,因爲他也陷入了“同案犯的困境”。跟永井貴代美不同的是,他的“同案犯”有1〇個。

    田畑額頭滲出汗來。

    是裝作不知道呢,還是把實情告訴他同時警告他不許寫呢?田畑只能選擇一種。

    如果目黑確實已經知道了永井貴代美已經招供的事實,不管怎麼裝不知道,明天的《縣民時報》上也會刊登出永井貴代美已經招供的特別消息。可是,如果把實情告訴他同時警告他不許寫,他也很可能照寫不誤。在這種情況下,索性把鵜崎逃亡的消息也告訴他,並威脅他說,你已經逼死一個了,還想再逼死一個嗎?這樣的話,他也許就不寫了。

    不對!

    如果目黑只不過是詐唬的話,只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目黑就什麼都不會寫。告訴他實情,再警告他“不許寫”,就等於讓目黑輕易地得到了一條特別消息。

    田畑的疑心越來越重了。

    “同案犯”有10個人,10個人都是自己的部下,但是,能說他們都是自己忠實的夥伴嗎?在刑偵一課這片大沙漠裏,大家都在痛苦地掙扎,各有各的想法,誰都只爲自己如何生存下去而行動着。

    二班肯定有跟目黑通氣的人。道理很簡單,跟記者搞好關係絕對不會喫虧。各個部門的情報,對自己的評價,都可以從記者那裏得到消息。關係搞得好的話,甚至可以通過記者向上邊轉達調動工作的意願。這樣看來,10個人裏邊有1個向目黑透露情報,並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田畑嚥了口唾沫。

    實情可以告訴你,但不許寫!田畑正要把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門前的衚衕裏刮過一陣大風。

    大風颳過來一個聲音。

    “小田!去喫飯啦!”

    田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課長!”目黑放出了勝負手,“永井貴代美已經招供了,沒錯吧?”

    田畑沉默。

    “已經招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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