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先叫醫生……”
勝行拖着癱軟的身子向電話走去。
“姐夫,把警察也叫來。”
直嗣將目光從神代身上擡了起來。
“把警察也叫來吧……他已經斷氣了。”
直嗣的聲音裏帶着顫抖,額頭上滲出的冷汗閃閃發亮。
“討厭!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美亞亂蹬着雙腿,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富美從廚房裏飛奔過來,茫然地站在美亞身後,她的臉色像身上的圍裙一樣煞白。
又是這種事,又發生在了自己身邊。
血氣上涌令成一的大腦有些迷糊,但他還是在用力思索着。
自己身邊又一次出現了死者……注意到這件事後,他想到一個可能性。
難道說兇手真正的目的是陷害自己?他不禁想起了貓丸問過自己的問題——兇手之所以會在降靈會上殺人,是因爲自己就坐在慈雲齋旁邊……而殺害兵馬的日子,也是選在了成一回家的那天……
“喂……對,叫救護車,是的,我們家有位客人倒在地上了!”
勝行正對着電話聽筒大吼。
“不,好像不是……嗯,沒有呼吸了……不,是位年輕男性……什麼?好的,你記一下,地址是世田谷區成城……”
勝行握着電話聽筒的手不住地顫抖。
“應該是……中毒。”
直嗣保持着前傾的姿勢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什麼?”
直嗣用銳利的眼光望着反問他的成一。
“他這個樣子,一定是被人下毒了,小成。”
“不會吧……”
成一下意識地朝餐桌上望去,上面是神代裂成三瓣的茶杯。
“不會吧……”成一重複了一遍。
他清楚地記得,神代是在喝了第二杯紅茶後不久倒下的。然而,究竟是誰,用什麼方法在神代的杯子裏下了毒?他在喝第一杯的時候還沒出事,而第二杯是富美用大茶壺輪流給所有人倒的,倒茶的手法也全部相同。而這些茶——從同一個壺裏倒出的茶,無論美亞、大內山、勝行還是直嗣,甚至包括成一自己也都喝過,而且是在神代之前喝的,因此自然也不是富美在倒茶時下毒。因爲當時成一不經意間注意了富美倒茶的動作,她只是正常地,像給其他人倒茶那樣將茶壺裏的茶水倒進神代的茶杯,沒有做過其他任何的可疑舉動。而神代自己甚至連糖都沒往茶杯裏面加過。這樣一來,就沒有任何方法能在茶裏下毒。然而……只有神代的杯子裏混入了毒藥。這種事應該是不可能發生的……
神代的杯子之前一直放在桌上。爲了演示指套的功能,他特地空出面前的位置,將自己的杯子往桌子中間挪了挪。因此那個杯子的位置非常顯眼,始終處在衆目睽睽之下,顯然不可能有人在裏面偷偷下毒。
“可是小舅……這件事好奇怪。”
美亞大大的瞳仁彷彿在不斷顫抖,她盯着碎裂的茶杯說道:“如果說是下毒,那毒藥究竟是怎樣投入杯子裏面的呢?難道說……該不會這也是幽靈作祟?”
“別再提這個了!”
多喜枝大聲尖叫道:“行行好吧,別再鬧了!又是下毒又是幽靈的,爲什麼家裏老是出這種怪事?”
“可是媽媽,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姐,他這副模樣怎麼看都是中毒啊!”
美亞與直嗣自顧自地高聲辯解,正在打電話的勝行心煩意亂地回過頭來大吼一聲:“都小聲點,電話聽不見了!”
大內山從方纔起就一聲未吭,他僅僅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樣子,顯得有些茫然自失,彷彿孤魂野鬼般低頭看着失去意識、倒在他腳邊的神代,始終呆立在那裏。
而貓丸也魂不守舍般地站在一旁,剛剛發生的事似乎把他給嚇傻了,以至於沒能派上任何用場。想不到他居然會如此沒用——直到這時成一才終於明白,自己過去真的是高估這個學長了。
然後是左枝子——她搖晃着身體,一隻手扶着椅背,艱難地試圖維持身體的平衡,但似乎沒有起到多大作用。在她那張美麗但煞白如紙的臉上,如今已經看不到任何表情。一頭秀髮也隨着彷彿魂不守舍的身體晃來晃去,可以看出她甚至連站立都很勉強。出於擔心,成一站起身來,這時勝行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快!幫我接柏木警官!呃,那個,不好意思,麻煩幫我接搜查一課的柏木警官……不是,那樣更快一點……我是方城,世田谷區的方城……是的,沒錯,那起案件的……對,都說了,麻煩趕快幫我聯絡負責那起案件的柏木警官……”
左枝子18
“你好,警官,對,是我,方城……對,又是我,你說又有案子?是,就在我家……呃,是神代先生,正徑大學的那位。嗯,我們叫過了,可他恐怕已經……不,這個還不清楚……”
姨父講電話的聲音彷彿是從遠方傳來的一樣,那聲音無比微弱,無比細小。
耳朵裏面嗡嗡作響。
彷彿幾萬只蜜蜂組成的蜂羣在我腦內築巢一般。
揮之不去……
腦袋裏好像也有一大羣蜜蜂在盤旋。
耳朵裏面嗡嗡作響。
因此無論是姨父的聲音,還是美亞她們的聲音,聽上去都十分遙遠。
我的頭……好痛。
彷彿被敲得咣咣作響……
但有件事必須要想起來纔行……
爲什麼……爲什麼會……
我記得……好像發生了什麼非常可怕的事。
嗡嗡作響……感覺耳邊的聲音揮之不去。
那是件不可以發生的事。
那是件不可能發生的事。
如果真的發生那樣的事,我的心跳一定會隨之停止的。
那是件不可以發生的事……但那究竟是什麼事?
嗡嗡嗡嗡……耳鳴聲揮之不去。
那是件不可以發生的事……
但那究竟是什麼事?
想不起來。
我記得明明發生在我身邊不久。
嗡嗡作響……耳鳴聲甚至讓我感到頭痛。我的頭……好痛……
不過沒關係的……
沒關係的。只要睡上一晚,就一定能好轉過來。
沒錯,就像做夢一樣。
只要到了早上,這件事一定就會煙消雲散,變成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因爲那是件不可以發生的事,也是件不可能發生的事。用不着去刻意強調,因爲不可以發生,所以才根本不可能發生嘛……我究竟在說些什麼?
嗡嗡作響……我的頭,好痛。
非常非常地痛……
所以先不要管我了。
我想獨自待上一會兒,所以誰也不要和我說任何事,因爲我的腦袋很痛……
“……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