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嗣坐在沙發扶手上,像往常那樣裝腔作勢地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只不過他收起了常常掛在臉上的哂笑,而是抖着一隻蹺起的腿。

    富美坐立不安地在勝行等人身後來回走動,看上去是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另一邊,大內山好像還沒有從打擊中回過神來。他僵硬地坐在多喜枝對面的沙發上,整個人彷彿變成了一隻人肉椅子。豆沙麪包似的圓臉上失去了血色,似乎在懼怕着什麼。他好像完全陷入一片混亂,警官剛剛問他問題,他也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一個勁兒地嘀咕着“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今天只是跟神代過來”。

    至於貓丸,正悵然若失般沮喪地坐在一旁。他目光呆滯,離了殼的靈魂不知迷路去了哪裏——成一不禁感嘆他真是太不靠譜了。

    在這個房間裏,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唯有年輕刑警一個人表情複雜。他是個高個子,有着一張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幼稚的臉龐,卻站在門口極力裝出一副威嚴的派頭。

    成一完全沒有頭緒,也根本無法應付眼前沉默的氣氛。自外公的案件發生後,曾經苦思過的許多問題一直在他的腦海裏盤旋——爲什麼連神代都被殺害了?毒藥是怎麼被放進茶杯裏的?神代的推理距離真相還有多遠?有關這些問題,柏木警官沒有發表任何看法。到底是怎麼回事?成一沒來由地突然想抽根菸,但平時不吸菸的他身上並沒有煙。找直嗣要一根吧——成一擡起頭,卻剛好對上貓丸的視線。

    看來他終於回魂了——在被劉海半遮的幼貓般的眼眸裏,能看到他的精神在復甦。成一發現他的眼眸裏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奇妙的光芒。

    貓丸用圓溜溜的眼睛直直望向成一。

    “抱歉,是我的疏忽……我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不管怎樣這都是我的疏忽,請原諒我……”

    貓丸突然說出這麼一句怪話,把成一給嚇了一跳。這個彆扭精居然會如此誠懇地道歉,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道他還沒有睡醒?

    貓丸沒等成一回答,就倏然移開目光。

    “……快沒時間了嗎?”

    他嘟囔着,這句話只是自言自語。

    “看來必須快些……不然又要出大事了……雖然有些做作……不過情況緊急,看來只好迫不得已……”

    緊接着,貓丸彷彿想通了什麼事情般突然站起身來。

    “各位請不用擔心,案件已經全部解決了。”

    只聽他大聲喊道。

    在場的所有人頓時一起看向了這個古怪的小個子。年輕刑警聽到他突如其來的宣告後也驚訝地愣住了,張着嘴巴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多喜枝完全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她茫然地問着成一:“我說……成一,你的朋友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也想問這個……”

    直嗣也一副不悅的樣子。

    “小成,他到底是什麼人?”

    貓丸絲毫沒有在乎這些聲音。

    “請放心,一直折磨着各位的怪異事件,會在今天全部結束。既然我來了,各位就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了,我保證今晚各位都可以睡個安穩覺。首先我想問一個問題——美亞你晚上通常穿什麼衣服睡覺?”

    “什麼——?”

    美亞的眼睛睜得和貓丸一樣圓滾滾的。這也難怪,一位自稱哥哥朋友的人剛剛突然間說了一堆怪話,緊接着又開始了“色狼式”發言——給人的感覺簡直就是個大變態。

    “你晚上通常穿什麼衣服睡覺?”

    貓丸氣勢洶洶地重複了一遍,美亞被貓丸的氣勢所壓倒,只得猶猶豫豫地說:“……一般穿睡衣。”

    “睡衣嗎?好的。那如果你去日式旅館住宿的話,晚上會穿浴衣睡吧?”

    “是的……”

    “這時你一般會將腰帶系在什麼地方?”

    “……咦?”

    “腰帶啊,腰帶!不知道嗎?就是穿和服時用來纏腰的那個——旅館在疊放浴衣時,一般會把它捲成一團放在最上面。”

    “嗯。”

    “那條腰帶你一般會系在什麼地方?”

    “我想想……一般是這樣系……”

    美亞用雙手在腰部附近比畫了下。

    “嗯……應該是系在這附近吧,這個可以摸到腰骨的地方。”

    美亞按着自己的側腹說道。貓丸盯着美亞的動作眯起了眼睛。

    “原來如此,系在這裏啊,可以了。那麼勝行先生,你又是怎麼系的?”

    突然被問到的勝行下意識地答道:“啊,睡覺時我也是系在那裏……不對,你到底在……”

    “好的,我知道了。大家基本都是系在那個位置對吧,很好。”

    貓丸目光嚴肅。

    “刑警先生——”

    “……嗯?”

    年輕刑警被嚇了一跳,他茫然地看着貓丸。

    “接下來我們要做一些閒聊——只是聊一些閒話應該沒問題吧。所以後面我們要聊的頂多算是些無聊的內容,你在一旁可以聽也可以不聽,不用想太多——可以嗎?”

    刑警沒有回答貓丸的話。他應該是在心裏做好了決定,閒話愛怎麼聊就怎麼聊,腦子有問題的案件相關者瞎嚷嚷些什麼都不在我職務範圍之內。

    “好了,那麼該從哪兒開始說起呢……”

    貓丸煞有介事地開了口。

    “首先從降靈會的戲法開始說起吧。畢竟這個戲法是最容易理解,而大家又最關心的——靈媒師穴山到底是用什麼手法欺騙了大家呢?且容我細細道來。”

    “喂,等一下,貓丸學長……”

    成一趕忙勸住貓丸,不能讓他再繼續胡鬧下去了。

    “這個戲法不是已經搞清了嗎?剛纔神代先生都已經解釋過了。”

    神代死前揭穿了那是用指套完成的戲法,物證現在已經在警察的手上。這件事纔剛剛發生不久,成一原本還在納悶當時貓丸爲什麼出奇地安靜,原來是在打瞌睡嗎?

    但貓丸反而像看傻子一樣看着成一。

    “你是說剛纔那個用指套如何如何的解釋?唉,蠢死了,你平時是用什麼思考的?你脖子上面頂着的那玩意兒是菠蘿嗎?腦袋裏面灌的都是百分百純果釀嗎?”

    貓丸在成一的家人面前毫不顧忌地挖苦起成一來,嘴巴毫不留情。成一被氣得甚至說不出話一句反駁的話。之前在餐廳假裝一隻乖貓咪的貓丸,此刻已經完全褪下了“貓”的僞裝。按理說“貓丸”減去“貓”後應該還剩下“丸”,不過他現在的態度可是一點都不圓滑。

    “聽着,給我仔細想清楚了——現實的情況是,靈媒師怎麼會使用如此危險的手段?在旁邊摁住他手指的人可是神代。想象一下如果你是靈媒師,死對頭就坐在自己身邊,你會讓他做道具表演的配角嗎?對方一直虎視眈眈地想拆穿自己的騙術,靈媒師甚至要擔心自己在表演時手指如果不小心動一下,會不會遭到身邊神代的懷疑,誰會在這種時候使用指套?要知道如果當時神代突然故意挪一挪手,穴山的指套立刻就會滾走。這時神代只需一把抓住道具打開電燈,那就徹底玩完了。這相當於把欺詐的證據拱手交給對方,讓自己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不是嗎?隨便想想就能知道靈媒師大叔不可能揹負這麼大的風險使用這種方法。所以說你小子真是夠天真的,居然相信這麼荒唐的解釋。我敢肯定只有你纔會相信神代的話,別說警察他們,你在座的家人們都應該早已注意到這點了。”

    “咦?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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