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津島小姐 >第1章 黃昏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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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的盡頭在哪裏,活着的意義是什麼?

    已經死去的人還能夠再次死去嗎?

    雖然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呼吸也可有可無,但她還能夠思考,能夠對這個世界產生影響,那麼,她是算死了還是活着呢?

    這是她,津島柊時,一個已經不算是人類的怪物,依舊用着人類的思維,每天思考的一個命題。

    ——&——

    像裂開細碎的縫隙的薄薄冰面,緩緩的滲流出冰冷刺骨的內裏。

    她的眼神不像是一個活着的人。

    中原中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吹着泠冽的冷風的冬季,他坐在高高的河壩上,居高臨下的巡視着着擂鉢街,此時港口黑-手-黨年邁的首領剛剛因病去世,名爲森鷗外的醫生奉命上位,橫濱的土地上尚留着前代殘暴的痕跡,誰都不知道這個新上任的港黑首領是什麼樣的人,橫濱一片混亂,骯髒的街道上垃圾與鮮血並存。

    擂鉢街是由爆炸而產生的貧民窟,以爆炸中爲中心的點蛛網般凹陷,破敗的建築,擁擠的集裝箱,與外界涇渭分明,最外層的網東歪西倒的將擂鉢街與外界隔離。

    坐在高處的中原中也遠遠的望着這個女人漆黑的頭頂,她穿着米白色的大衣,內搭黑色的針織衫,坡跟皮鞋,拎着包。

    刀子般的寒風夾雜着雪花,空氣似乎都因爲寒冷而泛白扭曲了,鋪滿積雪的道路被車輪胎碾壓的一片泥濘骯髒,映照着五顏六色的霓虹的光,一派的光怪陸離。

    她的臉遠比雪花更白,白的像陶瓷人偶,黑色的長髮在腰際搖曳,她神情專注的低着頭看自己的手錶,無知無覺的穿過馬路,走向擂鉢街。

    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走入了一個氛圍不同的世界。

    對中原中也來說,這個女人甚至是算得上熟悉,中原中也知道她的名字是津島柊時,看起來二十三四歲,大概是一個寫小說的,或者寫散文的人。

    而且,大約是在文學界也有一定的地位,是一個富裕而又生活的無憂無愁的年輕女性。

    中原中也眼見着津島柊時踏出了擂鉢街,無奈的嘆了口氣,從高處一躍而下,夾雜着重力落在她的面前。

    “你怎麼又到這裏來了?”他冷冰冰的問。

    高速下落帶來的風將津島柊時及腰的黑色長髮向後吹起,她定睛注視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小小少年。

    即使在寒冷的冬季,他黑色的皮夾克敞開,露出紅色的T恤,帶着兜帽看不清臉的腦袋上,幾縷不聽話的捲髮搖晃着,像燃燒的火苗。

    津島柊時沒有說話,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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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津島柊時的名字原來並不叫津島柊時,她更習慣別人叫她津島老師,或者那個大家都知道的名字,太宰老師,之類的,或者像美津子那樣,叫她修治。

    反正,不管是太宰,還是津島修治,都比她現在的名字更加熟悉。

    但是,她已經不再是津島修治,不是修治少爺,或者太宰治了。

    在死亡中的那幾百年,無知無覺唯有混沌,唯有幽黑沉寂,從死亡冰冷的湖水中醒來,她已經位臨英靈座,成爲現在這個樣子,黑色長髮的年輕女性。

    她知道,她曾經是太宰治,無論是美津子,還是富榮的臉,清晰的就像在昨天,但是,她也不再是了,那些往事,她都記得,卻又像隔了一層霧,她知道那是她,卻又從根本上扭曲了自己。

    她成爲英靈,因爲世人的傳說和那些荒唐的故事。

    擁有了屬性

    {無辜的怪物}

    “爲什麼我這樣的人也能夠登上英靈座呢?”這並不是假裝謙虛的成功者的自我擡高,她無時無刻不發自內心的問自己,扭曲了本源的怪物,虛假與謊言纏繞的非人類。

    我這樣的人……

    “爲什麼我能登上英靈座?”這個問題纏繞在她的心頭,她走遍世界尋找這個答案,她曾今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問無所不能的王者。

    金色的王嗤笑一聲,彷彿她問了一個世界上最愚蠢的問題。

    “像我這樣的存在,到底是什麼?我只是在太宰治人格上產生的妄想產物,我是誰呢?”津島小姐反覆思考,握住擁有蒙娜麗莎瑰麗美貌的英靈的手,喃喃自語:“我是誰呢?”

    名爲達芬奇的少女蒙娜麗莎只是反握住她的手,未發一語。

    這個問題纏繞着她,爲什麼亡者會醒來,爲什麼世界沒有盡頭,她在現實與虛幻的夾縫之間,偏執於一個問題。

    她像幽靈一樣飄蕩。

    “你就是你,津島小姐就是津島小姐。”名爲藤丸立香的女孩拉住她,一字一句的告訴她。

    她金色的眼珠直直的穿透她,堅定而分明,立香的思維像小孩子一樣簡單,但正是這份簡單,解答了困惑了她多年的問題。

    “太宰治是太宰治,津島小姐在醒來的那一刻就已經脫離了太宰治的身份。”

    “你就是你。”

    我……就是我?

    幻覺,無常,墮落,分裂,像一把利劍在她的心口紮了一刀,直擊心臟的痛感,她悚然發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影子,空空蕩蕩的心因爲疼痛終於找回了活着的感覺。

    從心臟延伸到大腦,灼燒着眼眶的滾熱,視線漸漸模糊,藤丸立香輕輕晃動的橙色的發就像普羅米修斯偷來的火種,終於將她空無一人的放逐之地拉回現實。

    那種飄搖的紅,燃燒着的火,和藤丸立香這個名字一起,深深的刻在她的視網膜和心裏。

    她給自己取了新的名字,以和修治同音的‘柊時’爲名,開始漫長的流浪。

    這個孩子的橙發,和立香一樣,像是能燙傷她的火。

    “我這不是橙色!是赭色!”中原中也不滿的將津島柊時撫摸上他頭頂的手挪下來,大口的咬着津島柊時帶來的草莓大福,“別亂摸啊!”隨即,他小聲:“我聽人說,摸頭頂會影響身高的!”

    他聲音很小,津島柊時並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中原中也的耳朵紅了起來,像想要掩飾剛纔脫口而出的話,大聲岔開話題:“說起來,津島小姐你什麼都挺好,就是天天雲呀火呀的,搞不懂。”

    他們並肩坐在很高的河壩上,中原中也將手撐着背後,仰着頭,輕輕的擺着腿。無拘無束的享受着高處清涼的微風。

    一眼看到頭的純粹,不加修飾的強大,以及與之相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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