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展昭一臉呆滯被迫吞下解藥，姜長生面色如土，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最不可能的事居然發生了，他突然發狂般撲過去，尖嘯出口不由分說對展昭一掌狠狠劈了過去，卻被早有防備的耶律宗徹順勢捉住腕脖一翻，隨即絞住雙臂。
“夠了長生！本王選擇了，一切都結束了，適可而止吧！”
姜長生瘋狂地扭動身體掙扎。“王爺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當初你把唯一的解毒丸讓給了他，現在你還是一如既往地選擇救他。爲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難道這個宋人的命比王爺你自己的命還要重要嗎？”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耶律宗徹制住姜長生，同時不忘對已被推到一邊的展昭咆哮道：“還不快走？這裏的事本王自會解決，無關緊要的人還不趕緊離開這裏？！”
“那你……。”展昭突然有些看不懂耶律宗徹了。不過有一點他很清楚，他急着要他走，既是希望他能趕去救小戚，也是不想他的存在繼續刺激姜長生。
“囉嗦什麼？還不走？！”
隱約間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了什麼。展昭不再多言，撿起湛盧便步履蹣跚地離開了。
直至背影消失不見，姜長生總算漸漸平靜下來。耶律宗徹鬆了手，無言地望着一身頹唐的他。只聽他先是一陣低低苦笑，繼而轉爲嘲弄地哈哈大笑，眼中俱是無窮無盡地悽愴與絕望。“王爺是打算與長生一同死在這裏嗎？”
耶律宗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如果這是你希望的。”
姜長生眼中有淚，卻倔強地含着，不讓之落下。“我希望？我希望的是你親手推那個人去死，可你救了他，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你仍執意救他。我不明白這是爲什麼？”
“本王也不明白，你爲什麼那麼恨展昭，幾次三番要置他於死地，甚至不惜暴露暗子身份設下這樣的局。你是不是也能告訴本王這是爲什麼？”
姜長生沉默，眼神雖然平靜下來，但絲絲縷縷蘊含其中的瘋狂之色卻沒有絲毫減少。“不，我不會告訴你。既然王爺你自己都想不透，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耶律宗徹有些氣急，但更多的是覺得可笑，他狠狠舒了口氣道：“本王不是猜不出你如此行事的原委，只是覺得匪夷所思。在秦肅秋還未出現之前你或許會誤認爲本王對展昭有點意思。那之後呢？是什麼讓你從針對秦肅秋，再次轉變，是不是秦肅秋還對你說了什麼？”
姜長生表情一片陰鬱，對視的眼神極其古怪，卻再不開口，保持緘默不言。
耶律宗徹無奈道：“好，隨你愛說不說。不過本王也在這裏告訴你一句實話。我對那展昭絕無私情，先前之所以做出種種迷戀之舉，不過是爲了轉移視線，利用他罷了。”
姜長生一臉不信，質問：“那你爲何要把唯一的解藥讓給他？”
“長生，你還不懂嗎？就是因你迫不及待要本王選擇，我才知你定是算準了我一定會自救。若如此你也必然死在這裏，可本王從你眼中卻完全看不到死志。長生，本王很瞭解你，你雖然衝動易怒，但在機關暗器設陷下毒方面，你往往心細如髮。你設下這個死局雖說是爲了針對展昭，但你也會考慮到每個可能發生的結果。所以一定會預先想好如果前來救你的是我，如果是本王觸動機關中了毒，你該如何作爲，不是嗎？所以……本王不信你只准備了一顆解藥。”
耶律宗徹道：“沈碧書又如何？”
“他？”視線落到不遠處那鮮血淋漓的人頭上，目光淡淡，有一種說不出涼薄。“我本以爲除你之外，這世上就他最瞭解我。可我錯了，他一點也不懂我。他明知我對你的感情，卻枉做小人千方百計想要害你。也明知我最恨人騙我，他卻從頭到尾隱瞞了自己的身份，隱瞞了所做的一切。”
“本王也明知你是可汗的人，卻利用你。也算是騙了你，你不恨我？”
“這不一樣。是我不願坦誠在先，王爺不過順勢而爲，並沒有做錯什麼。或許長生還應該感謝我身爲暗子的身份吧，若非如此，如何能得王爺青睞，享受了這數年來的歡愉？正因是你，同爲男子的我才甘願委身於下，也正因是你多年的寵愛，叫我迷惘了初衷，無可自拔地瘋狂地迷戀上你。如果我能狠下心，拉你一同死在這裏該有多好？”
拔下頭上用來綰髮成髻的玉釵，一頭烏髮頓如瀑散落。不着痕跡地以指力掐斷釵頭雕飾，一顆小小的渾圓藥丸滾落出來，現於掌心。姜長生趁隙將藥丸塞入自己口中。接着捧住耶律宗徹的臉，狠狠吻了上去。脣瓣死命研磨彼此，糾糾纏纏，難分難捨，當解藥被舌尖頂入對方口中，感受着對方喉頭一滑，吞嚥而下。他這才戀戀不捨地結束了這個激情眷念的長吻。
“可惜我做不到。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完成你的抱負，爲了我們這些支持你的人——君臨天下。爲此，就算要我死，長生也無怨無悔。”
話未說完，姜長生已向後緩緩仰倒，耶律宗徹慌忙一把抱住。見其脣角流出越來越多的黑血，耶律宗徹不由眉眼大急。“怎麼回事？你自己的解藥呢？”
姜長生苦笑一聲，“解藥就只有兩顆。原本我只備了自己的一顆，但爲防是你前來，又特意爲你備了另一顆。誰知終究人算不如天算。真是一步錯，步步錯。我既未想到你會與展昭都到了這裏，也料想不到生死攸關之際，你竟會將唯一的生路讓給他。你知不知道，當你選擇讓展昭生的同時，便也是選擇了……要我死。”
“長生……。”眼角泛起愧疚的淚光。
“王爺，不必自責。其實我明白的，一切因果，皆是我咎由自取。若非妒心如狂，容不下那展昭，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以……原諒長生……無法再陪伴你左右了。”
呼吸漸弱，終是慢慢止息。
一行清淚，便如對這陪伴了自己多年的人的最後臨別。耶律宗徹仰天一聲悲嘯，眼中傷感一片。無論是姜長生也好，沈碧書也罷，無論他們的身份究竟是什麼，多年相伴相知的情誼卻以這種陰陽兩隔的方式終結，心頭總覺得沉重到難以承受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