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51章 (五十一) 玫夫人
    一襲宮裝雖是契丹制式,但不同於皇宮中便於妃嬪行走騎馬修短合度,那拖曳在地數米的裙裾華麗而厚重,更有百羽製成的炫彩披帛挽在半臂,遙遙望去將那本就不凡的容顏映襯得芳澤無加,鉛華弗御,叫人過目難忘。

    隨着宮裝女子緩步踏入一間偏殿,本是昏暗的殿內陡然亮了起來。只見先前帶隊襲擊展昭的紫衣男子單膝跪地,右掌撫胸行禮以示恭敬。女子對此卻視而不見,反徑自走到殿中心唯一的殿柱旁,擡手托起那被鐵鏈綁在柱上昏迷不醒的展昭臉龐仔細端量。隨即蛾眉微顰,疑慮道:“你確定,就是他?”

    “回夫人的話,應該不會錯。”紫衣男子回道:“據海蘭爾傳回的消息,那擊傷少宮主的人怒極之時眸色泛紫,不僅身着華貴紫衣,容貌俊美,而且武功十分之高。”

    女子蔑笑一聲,譏諷道:“若真武功高強,也不會被你們這些人抓回來。海蘭爾怕是言過其實了。”

    “這人在我等去前便受了不輕的傷,且我又以他手下一名女子的性命相要挾,他這才乖乖束手就擒。不然,屬下也未有十足把握可以拿得下他。”紫衣男子欲言又止,略作思忖才道:“而且屬下潛伏暗處時親耳聽見少宮主親暱地叫他哥哥,想必絕不會錯。”

    女子勃然色變,難以置信道:“你說戚兒已認他爲兄?”不等紫衣下屬回話,女子已怒不可遏氣到整張美麗的面容都微微扭曲起來。“我怎會生下如此愚蠢的兒子?他難道不懂,這人的存在就是架在我母子脖子上的斷魂刀嗎?”

    “夫人息怒。少宮主還小,心思單純,少不更事。難免會被居心叵測的人利用。”

    “你說的對。戚兒自幼不在我身邊長大,被那愚昧無知的菩薩哥教導得太過良善,不懂其中利害關係。但我這做母親的絕不能熟視無睹,任他被賊人誆騙欺凌。”惡狠狠再次捏住展昭下顎,女子眼中閃過一抹冰冷與狠毒。“長得倒是不錯。可惜跟宮主一點也不像,脣薄無福,一看就是副短命相。既然命該如此,巴魯圖,便勞你送他上路吧。記得做的乾淨些,莫要污了我的眼。”

    那被喚作巴魯圖的紫衣男子遲疑道:“這……不妥吧?……他畢竟是宮主的……。”

    女子哼地打斷,冷傲道:“宮主從來只有一個子嗣。巴魯圖,別忘記是誰給了你現時現今的地位。”

    猶豫片刻,終是下定決心。巴魯圖臉色微沉,注視着展昭的眼神殺意頻現。他走過去,重重一指點在展昭死穴上,稍頃,探了探鼻息,對女子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女子終是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不帶一絲感情地命令道:“把屍體處理掉,記住,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巴魯圖欣然領命,解開鎖鏈,正要托住展昭傾倒下來的身軀,卻見那本已死了的人突然踏出一步自行撐住了。正驚詫莫名,便見展昭猛地睜開眼,一掌朝他劈來。本能出掌抵擋,卻不想展昭臨陣變招,身子如滑蛇一拐,便要向殿外掠去。

    女子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筒按下,只見一道暗器從中射出擊打在殿壁某處。殿門附近頓時無數箭矢激射,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網,將展昭逼退回來,再要脫身離去已尋不到任何縫隙。眼見巴魯圖向自己襲來,展昭一咬牙,打定主意反向那宮裝女子撲去。

    輕易拿捏住咽喉要害,展昭愣了下,倒是沒有想到這女子沒有絲毫武功。

    女子受制於人也是臨危不亂,只是望向巴魯圖的眼神冰冷了幾分。“巴魯圖,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你臨陣變卦?”

    “絕沒有。”巴魯圖急辯一聲,看向展昭用漢語問道:“你居然沒有死?我先前分明點中了你的死穴。”

    展昭嗤笑一聲:“你若給我一刀,予我倒是夠嗆。偏偏你選擇了點穴,而我最不怕的便是在有準備的情況下被人點穴。”

    “你會移穴功?”巴魯圖想通後氣怒不矣。“你居然詐死騙我們?”

    “若不讓你們以爲我死了,展某如何能重獲自由?”見巴魯圖蠢蠢欲動,展昭一把將那女子推到身前勒住,掐在喉嚨上的手指假意緊了幾分。

    想他堂堂男兒,本不屑以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相要挾,只是早先打鬥不慎再度崩裂肩傷,未及醫治被打昏帶到這裏,已是失血不少,此時面色煞白,又被綁許久,半邊身子都隱隱發麻。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了。只聽展昭色厲內荏威脅道:“你若再妄動,休怪我對她不客氣。”

    巴魯圖不敢輕舉妄動,忙道:“有話好好說,千萬不要傷了玫夫人。”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爲何要抓我來此?”先前這兩人對話皆是契丹語,展昭不知自己被誤當成紫謹,從而錯受無妄之災,因此急切想要問個明白。“展某與你紫嬋宮素無瓜葛,你們何以要置我於死地?”

    兩人聞言皆是一愣,不知展昭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糊塗。比起巴魯圖的緊張,那被挾持的玫夫人倒是十分鎮定,怡然不懼。她雖對展昭自稱姓展略帶疑問,但因不清紫謹母親姓氏,只以爲其子隨的母姓,並未深究。於是輕笑了下,幽聲道:“理由難道你不清楚嗎?能讓我那單純的戚兒那麼快便認同了你,倒是端的好手段。如此處心積慮,還敢裝作與紫嬋宮素無瓜葛?”

    “你到底在說什麼?”等等,戚兒……小戚?像是捕捉到什麼,展昭驚疑不定道:“莫非……你是小戚的孃親?”

    “既然猜到我是誰,便該知道我爲何命人抓你。你母親當年不是說得好聽,對這宮主夫人之位毫無念想,既已杳無音訊數十年,何以非要在這關鍵時刻回來?”玫夫人眼中不由迸出一絲怨毒之色。想那現任宮主蕭紫桓曾當衆宣佈將在兩月之後小戚十七歲生辰當天施行禪讓,如今多出這麼個變數,還不知會生出多少事端,怎不讓她恨得牙癢癢。

    展昭循着話語中的蛛絲馬跡終於恍悟自己爲何被擒。原來無形中他竟替紫謹受過,想來真是叫人哭笑不得。正待把誤會解釋清楚,腦中突似響起悶雷,一種難以抗拒的暈眩直襲而來,叫展昭雙腿發軟,險些跪倒。雖倔強地全力撐住身形,但掐在喉間的手指再也使不出分毫氣力。

    恰在此時,玫夫人悠然拉開展昭的手,轉過身來,神色邪魅與之對視。“我雖是個女子,也全無武功,可這不代表我便軟弱可欺。難道你娘不曾告訴過你,我全身上下都是毒,還有個外號叫做毒夫人嗎?呵,說起來,我也算是你的長輩,你該喚我一聲姨母纔是。你對我如此不敬,你說我該怎麼懲治你呢?”

    展昭張了張口,怎麼也發不出一個音來,只能眼睜睜看玫夫人伸手輕柔地搭住他滲血的左肩。本能便想掙扎後退,卻被閃身而來的巴魯圖自身後一把架住,動憚不得。與此同時,玫夫人那塗有蔻丹的五根芊芊玉指不同程度刺(ci)入傷處,叫展昭吐出一聲難以自抑的呻(shen)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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