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66章 (六十六) 異樣
    醉花蔭喝着不烈,事實卻果如可汗所言酒勁霸道,稍傾醉意返上來,凡沾過的大多兩頰泛紅,醺醺欲醉。小戚更是第二杯還未喝完就倒了。海蘭爾見他爛醉如泥了還趴在展昭肩頭直往懷裏拱,樣子實在丟人,於是一指點了他的睡穴,跟赤王打聲招呼就半抱半扶地把人拖回營帳歇息去了。

    耶律宗徹給了柳如蕙一個眼色。柳如蕙頷首,立即點了十人,悄聲吩咐他們隨同跟上護衛。

    剛回轉視線,就見展昭一臉探究地望着他,其眸光深邃宛如汪洋,只一眼就好像能把人吸進去。耶律宗徹努力穩住心神,一邊佯裝出慣常的輕佻狀,道:“展大人做什麼這麼看本王?”

    “王爺覺得可汗會趁機對小戚出手嗎?”展昭問道。

    耶律宗徹明白展昭指的是他讓柳如蕙派人保護小戚這一舉動,遂道:“我那位皇兄沒那麼笨,若他理智尚在,當然不會。小戚現在畢竟仍是紫嬋宮少宮主,若在他的地盤出事,無論如何他都承受不起紫嬋宮的滔天怒火。尤其那位玫夫人絕不是好惹的。再者,他也沒必要多此一舉。如今紫謹亦被封作少宮主,兩月之後宮位禪讓,依紫謹的能力,極可能成爲下一任宮主。可汗現在該做的,是如何鞏固與紫謹間的關係。殺人,是最蠢的決定。”

    頓了頓,見展昭仍目不轉睛,心中瞭然。“你是不是想問那我爲何還派人跟去?”無奈嘆口氣,嗤笑道:“帝王最忌旁人揣度其心,就算你我心知肚明,若堂而皇之表現的太過豈不是徒惹麻煩?更何況,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防範於未然總不會錯。”

    本以爲說到這個地步,展昭自能釋懷,誰想那雙星眸仍一瞬不瞬盯視着他,叫心臟不由自主躍動加速,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須臾,展昭視線垂落,目光忽明忽暗。“王爺是不是早知紫謹與可汗之間有牽連?”

    一句話把耶律宗徹問到啞然,心中警鐘長鳴。

    展昭不瞭解契丹人事,當初那支助紫謹攻進紫嬋宮的軍隊又很快被滅口了,加之每次紫謹見他說不上兩句便雞飛蛋打鬧不快,因此雖奇怪紫謹怎麼調動的契丹軍隊,但一直不曾得知。如今,見紫謹落座可汗右側尊席,以其冰雪聰明,如何能猜不到?

    耶律宗徹默不作聲,但其僵滯的表情已出賣了他。展昭見了,神色鬱郁,幽聲道:“果然,王爺早就知道。既然你明知小戚無危險,又爲何誆騙展某,要我在行圍筵席中行事出挑引人矚目?”

    耶律宗徹有口難言,只得心中苦笑不矣。

    這要他怎麼回答?難道要說“這麼做都是爲了保護你”嗎?他費心隱瞞琴簫合鳴,並不是因爲這份感情對他來說難以啓齒,而是因爲他知道,這不是展昭要的。

    說不出,便唯有緘默。

    在一同經歷種種危難,展昭已對耶律宗徹的本心有了重新認識,又哪能猜不到根由。動容綴在脣角,看似清清淡淡,卻顯無比真誠。“王爺不必答了,我懂了。展昭謝過王爺心意。”

    心,猛地一跳。

    “你真懂我的心意?”

    努力壓抑住急欲噴薄的感情,只讓眼神餘留那一絲懷疑顫巍巍地看過去。誰想見到的是展昭毫不避諱的坦然直視,那張儒文俊秀的臉上除了領受時的感激,並無旁的爲難糾結。於是頓時恍悟——聰慧如他,應該已猜到自己是以另一種手段在維護他,至於真正原因,這個一如既往對情愛十分遲鈍的大宋護衛恐怕仍不明就裏呢。

    不過,如此也好。沒有誰會想讓一段不要的感情強加在身。意氣奮發纔是男兒該有的本色,又何必爲了自己的癡心妄想,把這個堅強的人雙肩壓垮,眉宇壓褶?這從來都不是他要的。

    或許是耶律宗徹的視線過於古怪複雜,時而犀利,時而黏連,叫展昭下意識想要回避。垂首間,一縷髮絲自鬢角蕩落,無形中就像一隻手輕柔地摩挲過心房。眼皮微微一跳,耶律宗徹情不自禁勾手撩起,爲對方掛於耳後。手指觸及耳郭的剎那,熱得近乎發燙,卻並未抽離,而是順勢相貼,以指腹撫觸着臉畔的肌膚滑至頷。

    過分親暱的舉動叫展昭身子一顫,不及擡眼,又感覺對方整個身軀靠攏過來,驅走周身的寒意。

    “你還是不懂的好。”

    彷彿自語呢喃,輕到近在咫尺的展昭都沒能聽清。然,迷離只有一瞬。當展昭呆滯於赤王異常的舉動,那人業已歸位正襟危坐。假意舉杯抿酒,視線卻不着痕跡與遠處紫謹交匯到一起。

    適才兩人一舉一動皆被紫謹瞧在眼裏,叫其妒火中燒。所幸耶律宗徹尚有自覺,及時收住,纔沒讓他把控不住引爆怒意。紫謹暗暗心道:這個赤王倒是個人物,爲達目的,竟能如此剋制自身感情。

    不由憶起兩人在紫嬋宮的一番對話。

    紫謹冷冷問道:“你找我,又想說什麼?”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見紫謹二話不說轉身欲走,耶律宗徹立即高聲叫住他。“此事與展昭休慼相關,你也不想聽聽嗎?”

    此言一出,果然挽留住紫謹的腳步。耶律宗徹正了正神色,才道:“我改主意了。可汗既已盯上展昭,若此時刻意削減他的存在,只會適得其反。倒不如,反其道而行。”

    紫謹皺眉。“我不懂你的意思。”

    “若我表面看着與他親近,實則他遭人非難,我卻不聞不問。你覺得可汗會如何想?他會以爲展昭是我的一枚棋子,自不會對其再有任何興趣。”

    紫謹終於明白耶律宗徹的意思,疑惑道:“那你要我幫什麼?”

    “我那皇兄生性多疑,自大武斷。我會先施計叫他自斷肱股,擾亂他的既定判斷,讓他不敢再輕信表象。只要他對我的感情起疑,就一定會想辦法試我。而我想要少宮主你做的,就是在關鍵時刻阻斷他過度試探。”

    “你爲何找我?”

    耶律宗徹道:“因爲現在放眼整個契丹,只有你纔是可汗最急於拉攏的人。”隨即又將紫嬋宮的起源與祕密毫無保留地告知紫謹,包括歷代可汗對紫嬋宮宮主近乎言聽計從的重視。“你之於他,就好似小戚之於我,雖說不是那種感情,但本心的無法抗拒,還是有跡可循的。”

    紫謹這才意識到可汗對他的態度爲何那般奇怪,遷就的過分。原本他沒有深想,現在看來或許真如赤王所言是源自一脈相承。所幸這宛如迷戀般的重視並非情愛本身,不然他哪管那人是不是契丹一國之主,早忍不住出手滅殺對方。眼下要他利用這種重視來幫展昭脫困,他倒並不抗拒,只是……。

    “我爲什麼要幫你?”紫謹邪邪勾起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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