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80章 (八十) 謠言
    一隊人馬回到大軍行伍,果然引發了一場驚世“大地震”。

    踏雪一向名聲在外,被可汗視若珍寶,乃是當世名駒,最後成了御宴上的賭資,被展昭披荊斬棘從可汗手裏名正言順贏過來。這等豐功偉績早在契丹上層傳了個遍,連帶着行圍後熱度一路發酵,他大宋護衛的威名不脛而走,勢不可擋傳到坊間,成爲契丹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至於白狼王現身,更是叫人瞠目結舌。別說有的人一輩子沒見過這麼龐大的狼,就算有也不曾見過如此威嚴華美、通體不含雜毛如皚皚白雪的狼中極品。不過與展昭想的不一樣,本以爲狼王的到來會引發恐慌,人心惴惴不安,誰想怕歸怕,盲目的信仰崇拜超越一切。加之親眼看到白狼王對展昭十分親暱溫順,所有人無不覺得三觀顛覆,彷彿這輩子終於活久見了。要知道每天看着對旁人孤傲威武的信仰之神像只大狗一樣獨獨圍着展昭寸步不離地打轉,內心是有多受衝擊。

    好在經過有心人一系列潛移默化的運作,軍中蔓延開一種謠傳——稱展昭乃是月神臨世。原來契丹薩滿教信奉的是日月之神,而在數百年契丹歷史中,一直口耳相傳着一則神話:狼神本爲毀滅而來,月神降臨見世間生靈塗炭心存不忍,於是費盡心機收服了狼神,導其向善,使之轉變成契丹的守護神。而民間流傳最多的傳統月神畫像就是身騎白馬,手持寶劍,身旁圍繞着一頭雪白巨大的的狼神。

    眼見的一切與傳說那般吻合,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人爲,隨後又爆出赤王耶律宗徹降生時天生異象,更有大巫祝卜過命格,言他乃是日神託身。這下可好,士氣頓時爆棚,氣貫如虹。在尋常士兵看來,他們這西征大軍不但有“日月同輝”,更有“狼神庇佑”,實乃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之吉兆。

    白狼王跟着大軍走了幾日,身子越發沉了。展昭也不知它何時會生養,想到之前腹部傷得頗重,怕行軍太過操勞會動了胎氣,乾脆讓白狼上到馬車代步休養。月如見那麼大頭野獸同乘嚇得大驚失色,展昭無奈,只能由自己、白玉堂與溫嶺三人輪番帶月如騎馬同行。說起月如不排斥溫嶺那也是有原因的,展昭離開赤王府了個把月,月如身邊除了一個照料起居的婢女,就只有溫嶺日日陪伴在側。溫嶺此人雖寡言少語,但不難看出每次對上月如眉宇間就多出一份別樣的溫柔。

    大軍過了析津府,略作補給,便選在一處草原紮營修整。幾人圍坐營火旁取暖,溫嶺專心致志地爲衆人烤肉,展昭有些不放心車上,便提了半隻獵來的黃羊給白狼送食去了。餘下白玉堂與趙禎面對面坐着,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話。

    白玉堂瞟了眼不遠處與士兵打成一片的耶律宗徹,看着他們大碗喝酒大口喫肉,時不時傳來爽朗笑聲,本該體會幾分塞外豪情,誰想傳到耳中,聽起來分外刺耳。

    自從白狼到來,白玉堂拉着這張臭臉就沒有緩解過。一路行來展昭有意無意的疏遠,他當然感覺到了,併爲此很是頭疼。而自從軍中鋪天蓋地流傳起日月狼神的傳說,並將展昭赤王白狼生搬活套,他就覺得整個肺快氣炸了,同時也把耶律宗徹給深深忌恨上了。

    那混蛋赤王居然舔着臉說自己這麼做是爲了更合理地讓展昭把白狼王留在軍中,同時順勢大振士氣,貓兒聞言心軟表示理解,自不會多做計較。然在他看來,什麼日月同輝、日月合璧,完全就是狗屁!壓根是那個陰險狡詐的赤王運用手段營造輿論,故意將自己跟展昭湊成一對而鋪的套路。

    越想越氣,白玉堂咬牙切齒地收回視線,忍不住罵道:“無恥之徒。”

    趙禎目光深沉,明確地瞥他一眼,撥了撥篝火中的柴木。“既然覺得對方無恥,白兄爲何不爲展護衛出頭?”

    “禎公子要白某如何出頭?冠冕堂皇的話都被某人說了去,貓兒一向遲鈍,說多了,倒成了我氣量狹隘,搬弄是非了。”

    趙禎不便以原有身份示人,於是跟衆人約定俗成稱呼自己“禎公子”,故而白玉堂纔有如此稱呼。他說是這麼說,但更重要的一點,早在行圍之時他就已知那赤王傾心貓兒,偏偏那笨貓毫無所覺,他又有什麼必要挑明,平白添個競爭對手?

    “在我看來,赤王之所以在軍中宣揚日月狼神之說,除了大振士氣,還有別的意圖。”

    “什麼?”

    “聽說契丹歷代可汗都喜將自己塑造成日神,而將皇后塑造成月神,以此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赤王此舉無疑是在軍中散播他纔是契丹真正的天命所歸。展護衛與白狼不過是因緣際會,湊巧被利用了。”

    政治上的事白玉堂的確不如趙禎瞭解的透徹。不過想到契丹蠻子的愚蠢,他也是壓不住怒火。“月神既爲皇后,貓兒又不是女的,如何能當什麼狗屁月神?”

    溫嶺手中動作突然頓了下,他冷冷睇向白玉堂,鄙視道:“誰跟你說月神就是女的?”

    白玉堂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不等辯駁,只聽趙禎又道:“你們行圍之時我待在赤王府無聊,曾翻閱過契丹史籍,也機緣巧合瞧過被供奉的月神像。溫嶺說的沒錯,那像中月神的確雌雄莫辨,不過所謂信仰本就講究‘相隨心轉’,如那佛之觀音,亦可男可女,端看世人如何看待了。”

    “禎公子倒是想的通透,是我偏頗了。”

    “不敢,白兄謬讚。不過從這件事的處理上也不難看出,那赤王確有大才,一箭三雕,做事八面玲瓏滴水不漏,你的確要上點心了。”趙禎沉聲道。

    只對了個眼神,白玉堂已明白趙禎也已看出赤王對展昭的用心,只是他也同樣明白趙禎對展昭的感情,故而不懂爲何趙禎提點之時用的“你”,而不是“我們”,難道說真如趙禎所言,他雖愛展昭卻從不奢望跟展昭在一起嗎?

    正妄費思量,突聞不遠處馬車上傳來展昭好大一聲“玉堂”,白玉堂渾身一激靈,像打了雞血似的,一個縱身已飛躍到馬車旁。他聽出展昭語調慌亂至極,明顯像是求助,還以爲那頭狼畜生獸性大發傷了展昭,猛地掀簾一窺究竟。果不其然,鮮血已把車廂地板大面積染成紅色,白玉堂勃然大怒,正欲一掌將白狼擊斃,誰知被展昭攔了下來。

    “你犯什麼渾?”

    白玉堂關心則亂,忙將展昭拉出車外好好查驗一番。發覺人完好無損,才長長鬆了口氣。他看展昭衣袍上染了不少血跡,這才反應過來,既然流血的不是展昭,那便是車內的白狼無疑。莫非……?

    “白狼莫非是要生了?”

    展昭點點頭,有點六神無主兜兜轉。“要不然我叫你來幹嘛?”

    白玉堂扶額鬱悶道:“貓兒,我知道自己很能幹,但這不代表我白玉堂還懂得幫狼接生吧?”

    展昭這纔回過味來,頓時臉色赧然。

    是啊,自己把玉堂叫過來做什麼?適才被白狼那樣子一嚇,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便脫口叫出。他明明應該去找赤王尋個有經驗的人過來幫忙,可偏偏還是本能地叫了聲玉堂,難道說白玉堂在自己心裏已然如此重要?

    不,不是這樣的。他只是他最重要的兄弟,玉堂現在迷上月如,好不容易走上正途,他應該推波助瀾幫助對方達成心願纔是。

    趁着展昭還愣神之際,白玉堂已把這個消息傳達給了赤王,因爲他已看出白狼狀態十分不好,顯然是難產了,若不再施以援手,極可能一屍兩命。

    《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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