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110章 (一百十) 心跡
    有昆姝指路,加之展昭一路燕子飛攜昆姝山間疾行,兩人十分順遂地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山頂一處不起眼的的洞穴。從外頭看,洞穴很是尋常,才一人來高,誰知進入後反而越見開闊,別有洞天。

    展昭不知洞內情形,生怕存有暗器機關,故而護着昆姝,小心翼翼走得極慢。可能是覺得展昭謹慎過頭,昆姝忍不住笑着搶過火把帶路道:“別擔心,這裏是我藥族供奉歷代先祖的地方,相當於你漢人宗祠一樣的地方。試問誰會沒事在宗祠裏設陷阱,難道不怕害了自己子子孫孫?”

    邊說邊手腳麻利地點燃洞壁四周懸掛的幾個火把用以照明。藉着火光,展昭終於看清整個洞穴的樣貌,內裏不但陳列了一些簡單的祭祀擺設,更有一面由上而下密密麻麻鑿刻了許多異國字體的山壁。

    昆姝知道展昭不識其族文字,解釋道:“這是鮮卑文,我族乃鮮卑分支後裔。凡族中逝世的族人,名諱都會被刻在這堵山壁上。等哪一天我若死了,名字也會在上頭。”昆姝手撫壁面,語氣平靜,絲毫不避諱談及生死。

    展昭皺皺眉,沒說什麼。環顧四周,等昆姝依禮拜完先祖,纔出聲道:“昆姝姑娘,時間緊迫,爲防再有什麼變數,煩請取藥救人。”

    昆姝聞言神色一度有些尷尬。“當時情況緊急,阿朵姐姐雖告訴我那祕藥藏在此處,但具體放在了哪裏,並未告知。還需我們自行尋找。”

    “這……。”展昭有些爲難。這裏乃是藥族祭祀先祖之地,他一外族人,豈敢擅動祭臺上的物件?好在昆姝直言事急從權,且藥族並不忌諱這些。於是兩人散開,在洞內搜索起來。

    昆姝翻找了會兒祭祀用的器具,不知想到什麼,訕訕問道:“展大哥,你喜歡的是不是那個叫白玉堂的公子?”

    這話問得突兀,展昭手一抖,險些把端在手裏的一個瓷罐兒砸了。良久緩過勁來的展昭尷尬,連忙辯解:“我和白兄只是朋友。”

    展昭在心裏默默把紫謹白玉堂罵了個遍。想來昆姝會有如此一問,定是這兩人不分輕重,把如此悖逆人倫的感情隨意曝露不說,甚至直接當着衆人的面爭風喫醋,叫他難堪到極點。

    昆姝聽出展昭話音裏的緊張,不由噗嗤一笑。“展大哥不必介懷遮掩。我藥族不似你大宋,□□上國周規折矩,有那麼多繁文縟節。我族講究的是心之所鍾,順應自然,發乎情理。男子相戀雖不合陰陽,但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之事。那兩位公子品貌俱佳,皆是人中龍鳳,我看得出他們是真心喜愛於你。”

    作爲男人被兩個同性喜愛難道是什麼值得高興的是嗎?展昭有些哭笑不得。想到那兩人對他的執着,心中又有些煩躁到脫力的地步。一個“我”字卡在喉頭半晌,終是猶猶豫豫嚥了下去。

    “沒有的事,男子相戀本就是有悖天道。他們……只是一時錯覺罷了。”

    一個因了母親,一個因了月華。此刻越執着,當真正釋懷之時只會發覺當初的自己越可笑。紫謹暫且不提,在有與月華容貌相仿的月如存在的當口,白玉堂想必終是能明白過來。

    展昭再一次堅定所想。只是隱約間心頭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流瀉而過。究竟是什麼,他卻捉摸不透。

    昆姝見他表情落寞,反問道:“展大哥你真是這麼想的嗎?如果你不認同,不是應該排斥抗拒甚至厭惡對方?爲何我看你與白公子的相處並非如此?你和他在一起很放鬆,很開心。表面看着像他對你孜孜不倦在追求,可我卻覺得你們之所以焦不離孟,原因並非在他,而在於你。”

    “什麼意思……?”

    望着展昭雙眸漫溢而出的茫然困惑,昆姝幽幽嘆了口氣。“這又回到了我先前問你的問題。我之所以會有那麼一問,是因爲在我看來,你似乎也是喜歡白公子的。”

    展昭整個人徹底愣住了,頭腦卡殼般一片空白。

    他不明白昆姝怎會生出這樣的誤解,又或是……其實有這樣感觀的並非昆姝一人?

    難道渾然不覺間,自己竟做出什麼逾矩的行爲而不自知?又或是……糊塗的是當局者的自己,旁觀的明眼人早將一切真相辨得分明……?

    眼神遊移不斷,便如胸膛裏的那顆心,早已亂如麻。

    手一鬆,瓷罐兒應聲落地,碎成四分五裂。展昭猛回神,慌忙蹲身去撿,卻因心神失守難以平復,一個不慎,掌心劃破一道血口。

    昆姝尚不及發出驚呼,但見一道白影如鬼魅般幾個起落來到展昭身邊。

    一把抓起展昭有傷的手,焦急的聲音近乎責備。“你這隻貓還真是有夠笨手笨腳的,這都能受傷?!”

    展昭看到議題裏的主角突然現身,一時傻了。“玉堂……?”接着猶如觸電般,本能打算抽手,卻被白玉堂死死抓緊不放。

    白玉堂怒道:“別亂動,口子還不小,已經流血了。”說完不給展昭反抗的餘地,將展昭胳膊繞至腋下夾緊,隨即取出傷藥爲展昭撒上,又從裏衣撕下一片乾淨的白布裹傷。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就連一旁的昆姝都看呆了。

    昆姝訥訥道:“白公子,你這上藥包紮的手法好熟練啊。”

    “過獎,熟能生巧罷了。”說完戲謔地衝展昭努了努嘴,以此暗示。昆姝瞬間了悟。她見展昭一臉慌亂恍如受驚過度的貓,一向挺拔的背脊竟也意外微微拱起,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昆姝的笑聲就像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引爆了本就已經凌亂到極點的御貓大人。展昭不由分說竟使出全身氣力將白玉堂向後撞飛出去,不等白玉堂摔了個四腳朝天,他已一個身法躥出去,能逃多遠是多遠。

    屁股剛沾地,白五爺就發出一聲驚天動地:“天殺的你個死沒良心的,你謀殺啊?!”

    興許是白玉堂被摔的狼狽樣太滑稽,叫聲跟怨婦有的一拼,又興許是展昭逃跑的速度太驚人,活像被踩了尾巴。總之昆姝的笑點一下被戳中了,這個大咧咧的藥族女子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昆姝看白玉堂躺在地上不起來,於是邊笑邊伸手拉他。哪知白玉堂擠擠眼睛使了個眼色,她這才明白這位是故意賴在地上的。果不其然,白玉堂對遠處的展昭叫道:“死貓,還不趕緊過來扶我起來?”

    見展昭還不理他,白玉堂立即佯裝撞到了腰,哀嚎着在地上翻滾不矣。這招果然屢試屢靈,展昭一擔心上便失了警惕,剛靠近就被虎躍而起的白玉堂強行摟住。

    展昭自然不依,急欲掙脫下,儼然動用了內力。

    只是不等他重獲自由,白玉堂突然振聾發聵大吼一聲:“做什麼怕成那樣,我又不會吃了你?!!!你管別人怎麼說,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你我之間的事不是旁人覺得如何便如何,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麼看怎麼想。想不明白又有什麼打緊?你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想,我白玉堂等得起。”

    掙動倏地停下了,白玉堂鬆開雙臂將人帶到跟前,四目相對。

    “貓兒,這世上我最信任的就是你,那你呢?可願信我?我說過不逼你,就絕不會食言而肥。你若只當我是兄弟,那我就做你一輩子的兄弟。你若願意更進一步,我白玉堂也絕不負你一世真情。”

    眼中的深情如海般淹沒了展昭所有地忐忑,讓他再一次從錯亂中尋回了自我的鎮定。只是這一次,昆姝的一番話就像剝光了所有似是而非遮掩的外衣,叫展昭再也覓不得藉口推脫。

    “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去想我們之間的關係。”展昭表情十分認真。

    他很明白一旦答應,就再也不能如以往那般爲了維持原有微妙的那種關係一味去逃避。終有一天他要給白玉堂一個明確的答案。但不知爲何,原本以爲這樣一句承諾,會打破脆弱的平衡,不堪承受內心的負擔。哪知話一出口,反而意外叫他莫名鬆了口氣,就像這句話本就被吊了許久,該吐未吐。

    展昭終究不擅兒女情長,立馬想起了初衷。“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還是先把藥族祕藥找到,爲你與紫謹解毒纔是頭等大事。”

    於是三人再次在洞中搜尋起祕藥的下落。白玉堂一邊找一邊問展昭道:“你怎麼都不問我爲什麼會跟來?”

    展昭白他一眼,“有什麼好問的。你不跟來纔有鬼。”

    白玉堂沾沾自喜道:“還是貓兒瞭解我。難怪你一路在一些特別的位置留下記號。原來早算好我會來。”

    “你若肯好好聽我的留在山腰休息,我也不必費那麼多神。”

    “誰說的,我可是最聽貓話的耗子了。貓兒你指東,我絕不往西。當然了,先決條件是我得時時刻刻跟你在一起。”

    見不得白玉堂那副嬉皮笑臉的嘴臉,展昭乾脆避到另一邊去了。白玉堂聳聳肩也不跟上,反而走近昆姝,輕聲道:“妹子,謝了。衝你先前的一番話,五爺欠你一個大人情。怎麼樣,我們拜把子吧。”

    昆姝擺擺手道:“敬謝不敏。白公子還是莫要高興的太早。也許最終竹籃打水一場空呢?何況那個叫紫謹的公子也絕不是省油的燈。”

    兩人有一言沒一語地聊着,忽然聽展昭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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