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163章 (一百六十三) 舊事
    蕭紫桓從宋境搶了一個宋女回來的事並沒有遮掩,僅一日便傳得紫嬋宮人盡皆知。

    在蕭紫椋的有心運作下,宮主和蕭玫也很快知曉了此事。宮主只怒罵一聲“荒唐”,沒了下文,估計對這種事也沒太當回事。反是蕭玫心中惱極,但聰慧如她也知道這是蕭紫椋有心試探於她,故而心裏越在意,面上越裝作雲淡風輕,不露一絲痕跡。

    錦娘剛被蕭紫桓擄來紫嬋宮,還以爲會遭受怎樣非人的對待,終日以淚洗面。誰想蕭紫桓不僅沒動她一根指頭,還各種溫柔繾綣,待她極好。錦衣華服,玉石珍饈,源源不斷送到她眼前,更讓她住進他的寢殿,日日相伴。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樣深情,說的情話是那樣動人,再加上俊美無匹的樣貌,高貴的身份,皆讓這從未歷經情愛的少女瞬間陷落了,把所有一切毫無保留地全全交付給了這個愛她她也深愛的男人。

    直到某一日,錦娘在院中散步,見到了一個與她容貌一模一樣的女人,她才意識到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幸福來得是那麼蹊蹺。

    “你就是錦娘?”蕭玫與院中的錦娘打了個照面,就熟門熟路地進了蕭紫桓的寢殿。

    錦娘不解地跟了進去,她見蕭玫氣度斐然,揮退殿內伺候的宮婢,儼然主人般頤指氣使。而宮婢默默順遂,無一人違令。於是她對蕭玫的身份越來越疑惑了。

    “你是……。”

    蕭玫嫵媚笑了。“你毋需知道我是誰,你只要清楚你是誰。”

    “恕錦娘不懂姑娘你的意思。”

    “你看了我的樣貌,還不懂嗎?”蕭玫慢慢踱近,兩指輕佻地挑起錦娘秀美的下頜。“嘖嘖嘖,湊近了看真跟照銅鏡似的,一模一樣啊。阿桓也真是花費心思,居然特地去找了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回來。可惜,長得再像,也就是個贗品,只能做我的替身罷了。”

    錦娘腦中瞬間“嗡”地被這些言語擊中,無法思考了。

    蕭玫就像生怕打擊不夠似的,用手壓着錦孃的肩頭,緩步繞行。“你當真以爲阿桓堂堂紫嬋宮少宮主,對你一見鍾情?以爲深情厚愛能從天而降?你呀,不過是個偷兒,仗着我與阿桓生了誤會,從我那偷了些許歡愉時光罷了。終有一日還得還給我。”

    “你胡說……胡說……。”錦娘顫抖地說。

    “不信?好,那我就向你證明,在阿桓心裏究竟是你重要,還是我重要。”

    說完,蕭玫對着錦娘揚手撒出一把毒粉,毒粉落入眼中,錦娘突然放聲尖叫起來。殿外候着的宮婢聽到她撕心裂肺的聲音全嚇破了膽。等奔進殿內,就將蕭玫冷笑着拂袖而去。而那錦娘則蜷縮在地,原本一張美麗的臉龐因毒粉的侵蝕變得有些猙獰,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竟然看不見了。

    等蕭紫桓回來知曉此事,自然氣憤交加。經過清洗,錦娘面部已經有所好轉,只又紅又腫,然那雙秋水般的明眸卻染毒嚴重,沒有特定的解藥,根本治不好她的暫時失明。蕭紫桓安撫了一陣瑟瑟發抖的錦娘,就聽殿外有人傳話,說蕭玫去而復返,又不請自來。

    蕭紫桓心中有恨,暗惱:我不去找你,你倒有臉來。

    着人宣她入殿,他拉起牀上的幔帳,勢要與蕭玫討個說法。

    乍見蕭玫進殿,這加害者滿面掛笑,絲毫沒有懺悔之意,反倒像是來示威的。蕭紫桓惱怒更勝。“你又想如何?”

    “不如何,我不過省得阿桓你跑一次,特地過來送解藥罷了。”

    蕭紫桓接過蕭玫遞來的解藥,蹙眉道:“你這什麼意思?既然一開始就沒打算毒害錦娘,你又何必對她下手?她不過是個弱女子,值得你大費周章嗎?”

    “我確沒加害她的心思,我不過是向她證明,誰纔是你心中最重要的那個人。怎麼阿桓,我下毒害了你的女人,你生氣了?那你要不要爲她出氣啊?”

    “……。”

    “我現在就在你面前,無論你是打我殺我,我都認。只要你下得了手。”

    良久蕭紫桓仍僵在原地,攥着拳,沒有任何動作。

    牀上的錦娘頓時心涼了半截,不說打殺,蕭紫桓竟連半句粗口都罵不出。原來是真的……原來她自以爲是的幸福真的是從蕭玫那裏偷的,她不過是個替身,是蕭玫徹頭徹尾的影子。

    蕭玫見到久違的蕭紫桓亦有些情動,深情款款地攀住他的身體,貼住他胸膛。“阿桓,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但你有沒有爲我想過?你以前不知繼任宮主的宮規,但如今你知道了。你和阿椋只能活一個,你惹怒宮主,將繼任之事視若糞土,就等於平白丟了自己的性命。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你是打算我們到地府去做鴛鴦嗎?阿桓,不是我不愛你,而是你辜負了我,是你把我推給阿椋的。”

    蕭紫桓將蕭玫摟緊,緊到幾乎想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裏。直到蕭玫那句“是你把我推給阿椋的”響起,他纔有如遭遇雷擊,終難以承受地將她一把推開。

    蕭玫半是憂傷半是冷漠道:“你若恨我,你可以忘了我,選擇不愛我。但你不能用個替身來代替我,因爲你這樣不啻是向紫嬋宮所有人宣揚你仍愛着我。你要旁人如何想我?”

    蕭紫桓恍然大悟,遂哈哈大笑。若說哀莫大於心死,那他的哀,便在於即便被對方自私自利地厭棄了,仍無法心死吧。

    “原來到頭來你想的還是你自己。”

    “阿桓,人在學會情愛之前得先學會生死。這不是自私,而是天道。”

    “生死?天道?說得好。”蕭紫桓絕望苦笑,隨即嘶吼道:“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走!”

    蕭玫向他丟下留戀的一眼,終是毅然離去。

    蕭紫桓頹唐地走到牀邊,掀開幔帳,望着跪坐在上的錦娘,懨懨道:“等我將你的眼睛治好,你也走吧。”說着,就要親手爲錦娘上藥。

    哪想錦娘揮手一把打翻那解藥。“我眼睛瞎了,我哪兒也去不了。”

    蕭紫桓皺了皺眉,走過去把解藥撿起,還好那瓶裏裝的是膏體,不然可真翻了。

    “趕緊把眼睛治好了,我讓人送你走。”

    “我不走!”一向說話輕輕柔柔的錦娘,第一次大聲地對蕭紫桓叫了起來。“那位姑娘剛纔說你會死,是……真的嗎?”

    蕭紫桓自嘲地笑了。“是啊,我若當不上宮主,就會被我的父兄殺掉。照如今的情形看來,我連競爭的機會都不會有,乃是必死之局。如此,你還要跟着我嗎?跟着我,連你都難逃一死。”

    錦娘突然不管不顧地撲上來,緊緊摟住蕭紫桓後背。

    蕭紫桓惱了,怒道:“你這是做什麼?你還不懂嗎?阿玫說的對,你從頭到尾不過是她的一個替身。我愛的不是你,所以你走纔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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