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紫紅 >第195章 (一百九十五) 復仇
    悚然回首,柳如蕙已立定在不足她一丈之處。

    “蕭玫,你可想過會有今天?”

    玫夫人畢竟不是被嚇大的,即便如今形勢危矣,她亦強自鎮定,骨子裏承襲的貴族血統叫她言辭仍咄咄逼人絲毫不落下風。

    “柳如蕙,你有什麼資格斥責我?我乃蕭族嫡系兒女,身份高貴。你母親又是個什麼東西,不過一個漢籍賤婢,竟肖想我的丈夫,妄想與我平起平坐,還想叫你這身份不明的孽種搶我兒的繼承,簡直是癡心妄想。”

    柳如蕙氣極反笑。“你說的對,我母親出身卑賤。而你高貴無匹,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所以逼瘋逼死一個婢女你也不會有任何愧疚,是也不是?可惜,偏偏你這高貴的金鳳凰就是輸給了你最看不上的卑賤宋女。時至今日你丈夫愛的都不是你,卻對那已死了十幾年的錦娘念念不忘,就連你們生的兒子也不得他心,反而滿心只想着把那錦娘之子推上紫嬋宮宮主寶座。試問,你又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柳如蕙所言的事實,句句直戳玫夫人心窩,令她氣憤難平卻又一時無言辯駁。玫夫人緘默許久,忽而澀聲發笑,看似在回柳如蕙,實則目光悽愴若有似無地不斷瞟向不遠處的蕭紫桓。

    “是啊,我此一生也是可悲可笑。本以爲能與相愛之人白頭偕老,誰知造化弄人,讓我們錯失了彼此。如今,他連兒時對我許下的諾言竟也忘得乾乾淨淨。”

    柳如蕙陰惻惻道:“既然你也不爲人所愛,那這就送你下去見我母親。切記,在地獄裏好好向她懺悔你此生的罪孽。”

    不等說完,復仇心切的柳如蕙便唰得挺劍朝玫夫人胸口刺去,哪知突如其來的長鞭竟將劍身打偏了方向。愕然轉瞬即逝,柳如蕙調轉劍身繼續不管不顧朝玫夫人頭頂劈去,誰想又被一根烏金長鞭生生架住,抵於顱頂。紫眸不期閃現,一如祭臺上那聖女雕像上的透徹紫石,神祕而悠遠。

    柳如蕙氣急敗壞嘶吼:“蕭紫桓!如此毒婦,你竟還要救她?!難道你對她餘情未了?”

    蕭紫桓道:“本座雖對蕭玫已無情愛,但我們畢竟自小長在一起。本座當年曾許諾過她,未來無論發生何事,也當護她周全。本座不能言而無信。”

    “好!好!好!”柳如蕙連叫三聲,已是怒至癲狂。狂嘯一聲,已施展劍風將兩人身影一起籠罩進去。“那麼你們就一起抱團去死吧!”

    不知柳如蕙用了什麼祕法,內勁猛地爆起,衣衫鼓脹不止,還接連崩了數處衣縫。蕭紫桓中毒功力發揮本就不及一成,此消彼長,竟連一招都很難強硬接下。不等數劍將蕭紫桓逼得節節敗退,柳如蕙突然筆直挺劍,直取兩人面門。

    蕭紫桓瞧劍勢兇猛,不敢硬接,甩動伏龍鞭將劍身圈圈包裹試圖減速扯離原向。誰想那劍上附着了柳如蕙的內力,去勢強硬至極,蕭紫桓一時撼動不得,只能退而求其次攬住身後的玫夫人閃躲一旁。

    可這也正在柳如蕙的算計之中。柳如蕙驟然撤手,緊隨其後一掌拿捏好角度,頃刻擊中蕭紫桓胸際,將他拍飛出去,令其鮮血狂噴。

    與此同時,柳如蕙臨空飛躍接劍,卻聽腦後展昭高喊了聲“玉堂”,耳畔立時響起掠風之聲。他心下凜然,全不理會,仍是一意孤行執劍朝蕭紫桓刺去。然終是被輕功略勝一籌的錦毛鼠搶先一步抓握住其執劍的手,擾了攻勢。

    “夠了如蕙,你冷靜點。你的仇人是玫夫人,莫要牽連無辜。”

    白玉堂絞着眉頭,心中也在疑惑柳如蕙究竟用了什麼祕法,竟能瞬間提升功力。若此刻他不使出全力死死抓緊,只怕根本阻不了對方殺機。

    許是白玉堂的出現令狂暴中的柳如蕙終於尋回一絲清明,他冷眼看着玫夫人泫然欲泣地抱住受傷的蕭紫桓,掏出懷中珍貴傷藥不要錢地往蕭紫桓嘴裏塞,眼底已不復先前赤紅如火,反而浮起一抹冷色。

    感到柳如蕙先卸了勁,垂下執劍的手臂,白玉堂以爲他是把他的勸解聽進去了,於是鬆手寬慰地拍了拍柳如蕙的肩。剛想擡腳往展昭處邁,突覺身旁柳如蕙一個閃身又起異動,間不容髮與他瞬息擦肩,長劍復又挺進,朝蕭紫桓再度刺去。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柳如蕙有此驚人之舉,全都瞠目結舌。眼看無防備的蕭紫桓便要慘死劍下,一個身影突然毫不猶豫撲到蕭紫桓身前。任長劍由後背刺入,穿腹而出,鮮血順着劍尖流淌下來,滴落在蕭紫桓身上。

    蕭紫桓看着爲他攔下致命一劍的玫夫人,震驚地久久無法言語。

    “你是不是想問我爲什麼?”玫夫人愴然慘笑:“其實答案很簡單。我雖然是個貪心的女人,一輩子所求有很多,可是,我最想要的只有一樣。你可以選擇不再愛我,可我,永遠都愛你。阿桓,我蕭玫這輩子……只愛你……。”

    雙目閉合,同時滑落的還有兩行清淚。失去支撐的身子驀然向前倒去,被蕭紫桓順勢扶住攬進懷裏。玫夫人的臉上掛着心滿意足的笑容,可蕭紫桓卻知道,這是她此生最後的笑容,因爲她的鼻端已沒有了氣息。

    此刻蕭紫桓腦中一片混亂,無數過往畫面猶如走馬燈般片刻不停地閃現。他突然覺得心堵得慌,明明已經親口說不愛了,明明已經對她失望透頂,可真眼睜睜看她死在自己懷裏,爲他而死,他心裏徘徊翻滾的反而是他們曾相愛的種種溫馨、美好。原來他沒有自己想得那麼絕情,原來終究還有那一絲一毫地懷念與不捨嗎?

    “小心!”

    沒等蕭紫桓反應過來那聲小心是誰說的,也沒反應過來是對誰說的,他只覺腹中一痛,穿透玫夫人的那柄長劍又狠狠向前一送,直入他腹腔之內。擡眼,只見柳如蕙面不改色,殺意漫溢,那眼中的決絕擺明是早有決意。

    “你們都欠我母親的,所以一起去陪她吧。”

    “柳如蕙!”

    白玉堂返身想搶上去救,誰想柳如蕙突然將左手捏着那條雄蠱舉到他跟前,生生滯阻了他的動作。這也給柳如蕙覓得一絲間隙。因隔了一具屍體,柳如蕙生怕刺不死蕭紫桓,乾脆棄劍直接右掌灌力擊上蕭紫桓天靈。顱骨瞬間破裂,鮮血自額頂緩緩淌下。蕭紫桓抱着玫夫人同時軟倒下去。

    如此……也好……。

    錦娘……阿枚……我來陪你們了……。

    小戚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地想大喊,可卻如鯁在喉發不出一個音來。他只能連滾帶爬跑過來,顫顫巍巍的心還祈求着能有奇蹟。然而等待他的只是兩具遺體,反覆確認後他再自控不住伏在父母屍身上崩潰大哭,聲嘶力竭,彷彿要把這輩子的痛都嚎啕出來。

    展昭遠遠見他這樣,心也像被撕裂一道口子。

    是他錯了,先前不該妥協的……。

    而四周所有與赤王麾下對峙的紫嬋宮宮人也都傻了眼,紛紛停手,失聲難語。這才一轉眼,宮主與玫夫人這兩位紫嬋宮的主心骨俱都身死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紫嬋宮的天,要塌了。

    白玉堂憤而怒起,一掌扇上柳如蕙臉頰,將他嘴角都打破流出血來。他叱喝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柳如蕙懶抹脣角血跡,嗤聲蔑笑:“我有說過吧,我要向所有我恨的人復仇。”

    “你殺玫夫人無可厚非,但宮主並未害你母親啊……。”

    “五爺,你沒被傷過,所以你不懂。無形的刀子有時比真刀實槍更可怕,你敢說我母親的悲慘與他毫無關係?”

    “柳如蕙我看你是瘋了,被仇恨矇蔽雙眼,完全分不清善惡錯對了。”

    柳如蕙仰天大笑:“對,我是瘋了,今日我要做的只怕比這更瘋狂。”

    白玉堂聞言心中一凜,眼見柳如蕙步履微錯似有動作,於是本能撲向小戚方向把他護在身後。誰想柳如蕙的目標根本不是小戚,他竟筆直朝紫瑾縱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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