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組織成員那張皮之後,他們就沒再聯繫過。等他得知她遇害的消息,已經過了很久了。
久到他只能在偶然開車經過這裏的時候稍稍停留,如同期待着奇蹟般,期待一個再也不會出現的人。
“叮鈴鈴~”
突然有手機鈴聲在車裏響起來。男人似乎非常詫異,他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才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於是飛快地從某個角落翻出響個不停的手機,按下接聽鍵:“喂?”
電話那頭一開始並沒有說話。男人看着屏幕上一串加過密的亂碼挑眉,輕輕吐出一個菸圈。
“我並不想打電話給你。”從電話裏傳出明顯經過處理的機械音,毫無起伏的音調,卻不知爲何讓他感到有濃郁的厭煩從聽筒裏溢出來,“你曾臥底的那個組織的Boss和朗姆,一週前死在了鳥取縣的黃昏別館,但組織成員都還不知道,將會在近期前去探查。”對方語速飛快地說完,也不等他迴應,就立刻掛斷電話,彷彿多接通一秒都是什麼難以忍受的事情。
乍一聽到這個驚天祕聞,男人捏着手機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屏幕從通話界面跳轉到主頁,指縫間傳來些微的灼燙感,他纔回過神來。
這個電話,在他的臥底身份暴露後就沒有人聯繫了。組織當然以爲他早就把手機連同裏面的卡全部銷燬了,因此,最後一次通話還是行動前一天,來自那個天使般的女子。
滿格的電量一點點消耗,再回到滿格,反反覆覆,卻沒有一次耗盡到自動關機。
幸好沒有放任不管,不然,又怎能收到這通來源不明且匪夷所思的電話?
但是,是誰呢?
是組織的陷阱嗎?
還是……她呢?
手裏的煙不知不覺燃到盡頭,只剩濾嘴上方閃着一點點光,明明滅滅,彷彿下一刻就會徹底消失。耳中還殘留着“嘟,嘟”的餘音,他將菸頭按進菸灰缸裏,又擡頭看了眼對面公寓樓頂層的某個房間。直到午後熾烈的陽光沒入地平線,蒼白的天空染上橘紅又被暗沉的深藍色淹沒,他才從衣服內袋裏掏出另一部手機,撥下一長串數字。
“嘟——嘟——”
拖長的鈴聲從聽筒裏傳來,到達耳中的卻是另一個溫柔的嗓音。
她問他說:如果真的能夠脫離組織的話,這次考慮真正當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好。”
可惜無人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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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腳步聲在空蕩蕩的古堡裏迴響。輕快的、沉穩的、謹慎的、漫不經心的,彼此混合着敲在地板上。
從外面看不到古堡內的情況,所以藏在樹上待命的兩位狙擊手只是端着槍,透過密匝匝的樹葉和瞄準鏡四處觀察。
“真不知道他們裏面在做什麼。”基安蒂嘟嘟囔囔地抱怨。對於這次任務她並不上心,甚至覺得琴酒太大張旗鼓了,“只是尋找Boss而已,竟連波本都叫來。”
“Boss失蹤不是大事?”被迫聽了好久的廢話,科恩忍不住懟了一句。他把槍口往左調了幾度,看向古堡靠近底部的一個角落。
一片平靜,只有幾片枯葉在轉角處打着旋。
沒有人迴應,她也並不在意,兀自盯住不遠處的古堡入口。
飛鳥煽動翅膀穿行而過,帶起的風掠過脖頸,些微涼意順着裸.露的皮膚溜進衣服裏。基安蒂有些不適地摸了一把,又重新握住槍。
不知從哪裏來的血腥味充滿鼻腔。她不耐煩地皺眉,突然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低下頭,滿手暗紅色的血跡。基安蒂睜大了眼,這才感覺到遲來的鈍痛在脖頸間炸開。
“噗通!”
柔軟的泥土、堆積的枯葉和叢生的雜草壓住重物落地的聲音。映在擴散的瞳孔中的最後一個畫面,是一隻屬於女人的手,撿起她的愛槍。
然後黑暗吞沒一切。
“不知道他們進展得怎麼樣啊。”朱蒂擔憂地看向古堡,“我們現在就過去嗎,秀?”
頭戴針織帽的男人提着狙.擊.槍,腳邊是一貫沉默寡言的另一個狙擊手。他把嘴裏燃盡的菸頭扔在地上踩滅,擡手按了下耳中的通信設備:“讓老鼠們在籠子裏再轉一會兒。”
與他們正對的樹林裏,黃色甲殼蟲汽車停在距離房子約一公里的樹叢間,藉着草屑和光影,不仔細觀察竟很容易就將其忽略過去。
阿笠博士坐在駕駛座上,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看着坐在後座上的三個孩子。在他們面前擺了三臺筆記本電腦,地上堆滿錯綜複雜的接線,即使是專業人士,乍一看都會頭皮發麻。
“外圍搞定了。”柯南一手捂着耳朵,將剛剛得到的消息告訴另兩個同伴。俠客一邊敲打鍵盤一邊觀察屏幕上的監控錄像,灰原哀坐在他旁邊,也緊盯着屏幕上不斷變化下降的曲線。
“B5濃度降低了。”哀提醒道,“距離他們走進C2還有十分鐘不到,把C2的相對濃度調低,我來改後面的偏差值。”
俠客飛快地打了幾行代碼,敲下回車。監控中標着C2的畫面閃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
柯南盯着他面前的古堡內部構造圖以及隨着屋內人的行進而不斷延伸的紅線,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這和他想象的伏擊戰完全不一樣。
誰能想到呢?短短几天將古堡內所有烏鴉裝飾的眼睛全部改成隱藏攝像頭,將原本的監控設備關掉造成無人監視的假象,利用房屋結構,在預測的主要行進路線和重點房間的通風管道里安置釋放APTX4869氣體的裝置——話說回來,誰能想到這傢伙早早就讓灰原研究起某藥物的液化和氣化狀態啊!還有灰原,這種明顯不懷好意的研究你竟然也什麼都不問地就做了?
如果計劃成功的話,等那四個人探查到他們特別佈置的監控室,藥物就該發揮作用了。
“嗯?”俠客看着屏幕裏停在書房門口的四人,先是詫異,隨即瞭然地挑眉,“我記得你們說過,這個組織裏面有臥底吧?”
“是這樣沒錯。”灰原回答,“在我離開組織之前就暴露了兩個,其中一個死了,另一個是我打電話通知的FBI。”
俠客露出玩味的笑容。
“你是說在這四個人裏面還有臥底?”柯南幾乎要撲到屏幕上。裏面的四人中,深色皮膚的那個——據說代號叫波本,正在說着什麼,過了一會兒,琴酒和基爾推門走進房間,他和貝爾摩德留在走廊上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