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綜]目標是盪鞦韆 >第 116 章 第六條線索
    “射殺他,神槍!”

    白光驟閃,伸縮之間攔腰截斷眼目所及的一切。

    天光透過灰濛濛的霧氣照進來,落在屋子裏唯一活着的那人身上。屋主喘着氣,手握着染了血的刀,一時有些怔松。

    他的保鏢們全都被派出去阻攔入侵者了,僅剩的一個正躺在不遠處,眉心紮了跟圓頭釘子。對手也是操作繫念能力者,但他一定沒想到,跟在自己身邊的人早就被控制過了。

    耳邊傳來沉悶的重物落地聲。桌椅斷成兩截,切口光滑平整,上半部分滾落到地上。

    他從順利反殺的沾沾自喜中脫離出來,詫異地發現,自己的視線突然降低了許多。

    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他不是已經活下來了嗎?從一個揍敵客手裏——儘管年幼,也是那個揍敵客啊!

    目光微微偏轉,他看到了奇怪的東西。

    那是另一具屍體的下半身,穿着他早上剛換上的破洞牛仔褲,褲腿捲起一小截,露出腳腕上的家族紋身——那是他自己的身體。

    可他明明在這邊……

    大片鮮血在地板上漫延,難以忍受的劇痛終於姍姍來遲。身體變得冰冷,意識漸漸抽離,恍惚之間,他似乎聽到本該重傷瀕死的小孩子拍了下手,用一種毫無感情的聲調說道:“不愧是……童子……好棒……”

    什麼童子?明明……沒有別人啊……

    溼漉漉的血紅色腳印從房間裏一路延伸出來,停在門對面半躺半靠在牆上的孩子身前。黑髮少年拍拍手,臉上還是一貫的沒有表情,但眼角揚起些微弧度,整個人就透出歡喜來:“不愧是著名的大妖怪,好棒好棒。”

    “座敷童子不算大妖怪呀。”相處了一段時間,銀早就放棄和固執小孩爭論稱呼問題。他蹲下.身子,眯着眼睛看小少年往自己身上扎釘子。

    渾身上下都是深可見骨的傷,一條胳膊徹底斷了,扭曲着擱在腿上,另一隻手捏着釘子扎進大腿動脈上方,試圖減緩血液流失的速度。儘管看上去頗爲狼狽,年幼的孩子仍然面無表情,連呼吸都很平穩,彷彿重傷瀕死的不是自己一般。

    究竟是怎樣的地方,才能養出這樣的孩子呢?

    銀好奇地歪頭看着他給自己做急救。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急救效果挺糟糕。

    過了一會兒,小孩似乎很苦惱地停下了動作,擡頭看向眼前的“大妖怪”:“我死掉以後,可以跟座敷童子一起住嗎?”

    銀擡手揉了揉黑色的腦袋:“不會死的。”

    他回憶着某人手把手教他的醫療鬼道,食指相觸,拉開一段藍白色的光。

    要是俠客在就好了呀。

    黑髮的孩子安靜乖巧,籠罩在光芒中,像個精緻的大號娃娃。看到身上的致命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他也只是眨眨眼,發出表示驚訝的聲音:“啊,好厲害,歎號。”

    銀:“……”

    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能養出這種小孩……

    最嚴重的傷口生筋長肉,斷骨相接,錯位的人體組織遊移挪動着回到自己原本該在的地方,嘎吱嘎吱的聽着都疼。小少年額上冒出細密的汗,卻還是一聲不吭,臉色也很平靜。

    “不疼嗎?”銀邊仔細調整回道邊問。他並不擅長治療,以前有俠客在,自己實力也夠強,他只是被逼着學了點皮毛,現在有些後悔了。

    小孩歪頭認真思考了一會兒,回答:“疼的。”頓了頓,他補充道,“習慣了。”

    兩人沉默下來。

    “我們已經走到四區了呀。你還有什麼任務要做嗎?”

    “這是最後一個任務了。”少年想了想,確定般點點頭,“最後一個了。我剛剛已經通知客戶打尾款,家裏收到以後就會派最近的飛艇來接我。唔……”他似乎很是苦惱,臉頰微微鼓起來,軟軟的看着就很好戳。

    於是銀果斷伸手戳了一下。

    手指被猛地抓住了。

    少年睜着大大的貓眼認真問:“座敷童子只能待在流星街嗎?”

    銀一愣。

    “二弟說有些座敷童子只要願意換地方就可以去其他人家裏。”男孩子晃了晃捏着的手指,“我們家是最出名的殺手家族,每單起價五千萬戒尼,整座枯枯戮山都是家裏的產業。我是長子,通過了流星街的訓練以後就會有私人賬戶,以後也會努力賺錢。三弟是以後的家主,所以我的錢都歸自己。”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

    遠遠的似乎傳來螺旋槳的轟鳴聲,將少年清亮的童音襯得過分小心。

    他說:“座敷童子要不要跟我回家?”

    陽光是淡金色的,淺淺撒進來,與藍白色的鬼道光芒融在一起。男孩子身上的傷口終於處理完畢,只剩下大大小小的淡粉色印子,橫七豎八躺在皮膚上。

    隔着朦朧的光,黑色瞳孔對上天藍色。

    銀揮手散掉醫療鬼道,拉着小孩站起來:“搞定了就早點回家吧。”

    飛艇已經進入視線,螺旋槳帶起的風吹散了亂石碎片。

    小少年還緊緊攥着他的“座敷童子”染了血的白色羽織。

    銀一下子有些心軟,像是被那單純而執着的雙眼蠱惑了般:“下次見面的時候,你要是還記得……”

    “就這麼說定了!”少年立刻打斷,伸手抓住飄蕩到面前的繩梯,“我叫伊爾迷·揍敵客,座敷童子要記得哦,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的。”

    沒給對方拒絕的機會,他三兩下爬上去跳進了飛艇裏。

    銀張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手搭涼棚看着飛艇消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笑一聲:“哎呀,這可怎麼辦呀?”

    說着苦惱的話,臉上卻掛起三條線的笑容來。他側過身子,半靠在牆上,把手縮進袖子裏:“看戲看夠了就出來吧,混蛋俠客。”

    樓梯拐角處傳來輕快的笑,隨即冒出個金色的腦袋:“哈哈!抱歉抱歉,不是故意偷聽的。”

    銀垮下臉:“真過分呀,好不容易見上面,就知道看我笑話。”

    “這可不能怪我哦。”俠客搖搖手指,又忍不住竊笑,“誰能想到呢?一來就看到你始亂終棄的現場。”

    仗着自己現在是大人,銀一個瞬步過去,把不知怎麼縮水了的同伴按進懷裏一通揉:“哪來的‘始亂終棄’?硬要說的話,‘始’也是你呀。”

    “喂喂喂!別以爲我現在這樣就打不過你啊!”俠客不走心地掙扎着。

    他記得那時候的銀距離自己不算近,無論如何都不該被波及到。所以他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笨蛋銀。”俠客頂着一頭亂七八糟的毛,窩在同伴懷裏低低笑起來。

    “爲什麼又罵我?”銀扁扁嘴,放開久別重逢的小夥伴,問道,“我們現在是在哪裏呀?看上去像你家,但總覺得不太對勁。”

    “當然不對勁啊。”俠客嘟囔着扒拉頭髮,“這裏算得上是聖盃內部吧?曲解人的願望而構造的世界,目的應該是把進來的人永遠留下,所以如果你剛剛答應了伊爾迷,大概率就再也出不去了。話說回來,爲什麼你的願望裏會有伊爾迷?”

    “……哈?”銀比俠客還要莫名其妙,“有你經常提到的老家也就算了,那個小鬼我從~來就不認識呀!”他像是怕被誤會般用力擺手。

    俠客不滿地拽了他一把:“真討厭,這個身高差。”

    “就算惱羞成怒也不要拉我褲子啊!”

    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仗着這棟房子裏暫時沒外人,在走廊上鬧騰了好一陣,總算並排坐下。

    銀從羽織裏摸出兩個柿餅,給回到少年時期的同伴遞過去。

    “你這衣服裏藏了個異空間吧?”俠客習慣性吐槽一句,便轉回正題,“我剛進來不久就見到了聖盃,那傢伙顯然不想放我走,而且似乎和我原本的世界達成了什麼私底下的交易。現在我有一個打破空間的方法,不確定能不能成功,如果不行的話,就只能試試看暴力破解——我還擔心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夠暴力呢。”

    銀點點頭:“聽你的。”

    “這麼好說話?都不像你了。”俠客狐疑地側頭看向身邊的同伴,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臉,“是‘壞心眼’銀沒錯啊……”

    “是‘市丸’銀啦!”銀控訴地瞪他,“我什麼時候對你不好說話過呀?哪有比我還慘的隊長……”

    “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女協‘最任勞任怨隊長’排名連續五十年穩坐倒數第一的市丸隊長。相比之下,我可一直都是‘最受壓榨副隊長’前三名。”

    “那個排名是用三包金平糖換來的吧?”

    在流星街晦暗的天空下,曾經的三番隊正副隊長互相吐槽揭短,實在有種詭異的荒謬感。所以他們很快停下來,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噗嗤”笑出聲。

    “那麼走吧。”俠客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側過身子衝銀伸出手,“我們回家。”

    “小心眼的傢伙。”銀笑眯眯的,毫不猶豫握住那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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