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子攤開在畫了鉛筆畫的那頁。正面側面，畫着各種角度穿着可愛粉色裝扮的女孩子。
“唔，這是魔法少女專用制服嗎？自己設計的？”俠客撿起本子，遞給羞紅了臉的少女，“看得出來，鹿目同學很期待成爲魔法少女呢。”
“原本是那樣的……”鹿目圓不安地揉着裙角，“因爲學姐戰鬥的樣子非常耀眼，我也想成爲那樣有用的人。但是……我、我果然做不到……明明答應了麻美學姐，現在卻反悔了……”
曾經的憧憬在真實的死亡面前，如同泡沫般碎裂，卻又對出爾反爾的自己感到厭惡。鹿目圓並不是自信而樂觀的孩子，想必能來到這裏鄭重地拒絕，都耗費了極大勇氣。
只有生活在天真而和平的世界裏，纔會有這麼縹緲的煩惱呢。
“珍惜自己的生命並不是羞恥的事。”俠客柔聲道，“經過慎重考慮得出的結論，無論結果如何都值得尊重。所以不用對自己太苛刻。巴麻美同學想必也會理解你的。”
完全是不走心的安慰。俠客想，沒有出生在這樣的世界，真是太好了。
“嗯。”女孩子仍然情緒低落，但看上去比剛纔好多了，“麻美學姐雖然很想要有一起戰鬥的夥伴，但還是讓我好好像個願望。因爲學姐自己是在快要死去的時候遇到丘比的，沒有選擇，所以希望我們能慎重地許願。學姐……真的很溫柔……”
俠客一下子來了興致：“我還以爲丘比是巴麻美同學養的寵物呢。”
“唉？不是啊。”鹿目圓驚訝地說，“老師不知道嗎？丘比會尋找有資質成爲魔法少女的人，完成她們的一個願望，據說什麼願望都可以實現。這樣就和丘比簽訂契約成爲魔法少女，從此每天與魔女戰鬥，保護城市。麻美學姐當時想要活下來，所以許下了願望，也真的實現了，可是……”
啊，又哭起來了。俠客有些不耐煩。不過，竟然可以讓瀕臨死亡的人瞬間痊癒嗎？小萌物比他想象的能幹嘛。如果能打包帶走……
一股熟悉的氣息由遠及近，很快停留在門邊，但似乎在顧及什麼，並沒有進來。俠客想了想，問道：“曉美同學也是魔法少女嗎？”
從門口傳來的極微弱的呼吸聲斷了一秒。
一無所覺的鹿目圓點頭：“焰醬也是魔法少女，但是，學姐和沙耶香好像對她有很多誤解，並不喜歡她。”
“那麼你呢？”俠客問，“鹿目同學是怎麼看待曉美同學的？”
“唉？我？”女孩似乎怯懦慣了，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意見，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焰醬……剛見面的時候也說了些讓我不太能理解的話，但是現在回想起來，焰醬一直在勸告我。我應該早點聽她的話纔對。而且，焰醬救過我的命，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忘記的。雖然看上去很難接近，但其實是很溫柔的吧？也很成熟的樣子，雖然跟麻美學姐的成熟不太一樣……魔法少女都是很孤獨的，總是一個人在黑暗裏戰鬥，也隨時可能一個人死去……焰醬，應該只是不知道怎麼跟大家相處吧？好好溝通的話，大家一定可以成爲朋友的。”
可顯然某人只想做你一個人的朋友呢。俠客忍不住戳了一下女孩子的鼻尖：“那鹿目同學一定要和曉美同學好好溝通哦。”他說着站起來，“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見瀧原中學爲教師提供的宿舍距離學校並不遠。開着“合法所得”的車將女孩送回家之後，俠客回到宿舍樓，在停車場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等待着他的曉美焰。
黑髮少女站在停車場入口不遠處的陰影裏，幾乎與環境融爲一體。俠客走下車，一手搭在車門上，一手轉了圈鑰匙，笑嘻嘻地問：“上車還是上樓？”
停車場的燈光打在金髮上，白得刺眼。
少女遲疑了一會兒，從暗處走出來：“老師。”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緣故，一貫冷淡甚至冷漠的少女，今天似乎柔和了許多。
“今天的事情，謝謝老師。”曉美焰說，“只是來道謝而已，不用麻煩。”
“是嗎。”俠客倚着車門，碧綠色的眼中盛滿笑意，“我倒是有個問題，之前就想問你了。”
“這是我們的第幾次見面？魔法少女焰醬？”
“……”
幾分鐘後，才進門沒多久的車重新滑入夜晚的見瀧原市。
並不是東京那樣的大城市，但見瀧原的晚上也算熱鬧。廣場上，音樂噴泉叮叮咚咚地響着，天空被商場和辦公室的燈光映得發亮。時不時有下班聚會結束的工薪階層勾肩搭背從酒吧裏走出來，一看就喝了不少，搖搖晃晃站不穩身子。
充滿了俗世凡塵的味道。
一輛普通款的黑色車輛悄然路過喧囂的街道，最終停在碼頭倉庫附近。
夜風帶着冷意掠過黑色長髮。頭頂上的路燈散發着孤獨的光，一隻飛蛾扇動翅膀，一下下撞在燈泡上，執着得令人嘆息。
“老師是怎麼知道的？”黑長直少女目光銳利。
“很容易猜到吧？畢竟，你也沒有好好隱藏的意思。”俠客輕笑，“首先是性格突變。當然，很多原因都可能引起相似的結果，一開始我還懷疑過惡靈附身或者被別的靈魂佔據了身體之類。然後就是你對本該初次見面的鹿目圓的態度。鑑於有一見鍾情的存在，硬要說第一眼就討厭某人，也不是說不過去。所以再加上我對自己的瞭解，以及最後，鹿目同學並不是能保守祕密的孩子呢。什麼事情都寫在臉上，稍微引導一下就都說出來了，關於魔法少女的事情，還有你總是出現在她身邊，想方設法阻止她的事情。”頓了頓，他總結道，“成爲魔法少女需要許願，那麼你許下的願望是什麼呢？稍微想一下的話，就可以得出結論：在你的曾經，鹿目圓成爲了魔法少女，結果想必不怎麼美妙。於是你向丘比許下願望，得到回溯時間的能力，顯然不止一次地回到過去，想要改變鹿目圓的未來——顯而易見，都失敗了——有哪裏需要糾正嗎？”
“真不愧是做老師的呢。”曉美焰的語氣裏充滿敵意，“完全正確。那麼，老師要對我進行教育嗎？”
“爲什麼會這麼想？”俠客表示奇怪，“雖然我並不贊同這種把在意的人完全隔絕在危險之外的做法，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不是嗎？既然決定了，就好好抓在手裏，別弄丟了。”
少女眨眨眼，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結果：“我還以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