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受驚般抽回手。
明明是灌滿風雪的房間，溫度卻彷彿漸漸升起來。灰原哀趁着俠客起身去關窗，悄悄用手背碰了一下臉頰。
滾燙滾燙的，像是喫下去的退燒藥都是假的一樣。
“對了，這個給你。”逆着光，俠客從口袋裏掏出個盒子扔過來，被灰原接在手裏。灰白色的長方形盒子因爲慣性往下一沉，正好被手指按在開啓按鈕上。
“這是！”灰原哀震驚地看着盒子裏排列整齊的12枚藥丸。
紅白兩色小巧的膠囊，對於藥物開發者來說再熟悉不過。
俠客回到病牀邊上，拿起水果刀把蘋果切成小小的塊。淡黃色果肉一塊塊落到白瓷碗裏堆積起來，最後被插上牙籤：“這是你做的那個藥吧？”
“你從哪裏弄到的？！”
“昨天教訓那個黃頭髮的時候。”俠客把一碗蘋果塞到女孩子手裏，隨手扯了張紙擦掉手上的汁水，“能被那傢伙貼身攜帶的東西一定很重要吧？所以我就順手……”
灰原哀抽抽眼角，不知道該對這個“順手”表示驚喜還是驚嚇。最後她決定放過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昨天我被皮斯克綁架的時候，用他留下的電腦登陸到組織內部網絡裏，把關於APTX4869的資料拷貝到阿笠博士的MO上了，就在那套清潔工服裏。現在有了資料，再加上藥物，應該很快就能研究出解藥了——呵，工藤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只有工藤高興嗎？俠客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不過現在實驗室沒有了，如果要繼續研究的話……”
“誰說實驗室沒有了？”俠客打斷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大串鑰匙。各種不同大小和形狀的鑰匙在空中晃動着，發出丁零當啷的碰撞聲，“狡兔三窟。”
灰原哀注視着放在病牀上的鑰匙串，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啊啦，真不愧是個‘普通’的強盜呢。”
“多謝誇獎。”俠客笑眯眯地迴應。
不，我並沒有在誇你。灰原斜了他一眼：“我剛剛還在想，實在不行就只能到阿笠博士家借宿了。那裏比較隱蔽，和工藤的接觸也多。不過，既然有自己的地方，果然還是……等等！”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擡頭看向俠客，“你現在被組織徹底盯上，那麼，你買下來的這些實驗室也並不安全。以組織的能力，很快就會找到這些地方，說不定還會設下陷阱，等着我們自投羅網。”灰原皺眉，“果然還是要去阿笠博士家借宿……”
“他們找不到的。”
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灰原哀生氣地說：“喂！你好歹有點自己現在是組織重點關照對象的自覺啊！在你差點弄死琴酒，之後又讓組織損失了五個成員的情況下，他們難道會對你以往的活動軌跡和相關產業放任不管嗎？當初爲了確定工藤服下藥物後的死活，組織就先後兩次前往他家調查，要不是我暗中幫忙掩蓋，你以爲工藤還能好好活到現在？恐怕組織對你的調查已經開始，要不了多久就會把與你有關的一切翻個底朝天了。”
說到後面，與其說是在教訓人，不如說更像是喃喃自語，焦急憂慮的情緒幾乎滿溢出來。
俠客覺得有些新奇。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會擔心自己的人——這麼說似乎有黑同伴的嫌疑，但事實如此，就算仇敵滿天飛，旅團的同伴也從不擔心彼此會死在什麼地方。
活着嗎？那就過來，有個有趣的活動。
死了嗎？那就查明兇手，然後去復仇。
擔心？真要有那種情緒，他們就什麼都不用做了——光擔心對方就能把所有時間佔得滿滿的。
微涼的手指蹭過額角一觸即逝。然而屬於另一個人的溫度，卻從這一小片不小心碰到的皮膚慢慢滲進去，又悄然擴散開來。
灰原哀不自在地偏過頭，耳根泛紅：“這是強盜的自我修養？”女孩子的聲音有點幹，她自己也注意到這點，立刻往嘴裏塞了塊蘋果掩飾過去，“那麼資金流轉呢？錢的來源也安全嗎？”
“當然。”說到這個，俠客興致勃勃地告訴女孩，“我找到了一個更安全快捷的來錢渠道。昨天你發消息給我的時候，我正在鳥取縣一個古堡裏。那棟建築整個都是用黃金打造的。雖然不是純金，但建築用的磚石含金量很高，一塊就能用很久，也不用擔心房倒屋塌引人注意。雖然對屋主的品味不敢恭維，但不得不說，相比鈴木家和大岡家，烏丸家真不錯。”下手方便，沒有後續煩惱，簡直五星好評。
“……強盜。”灰原哀表示無話可說。
俠客笑眯眯地接受了對方對自己職業的認可。
然後灰原哀眼看着他的指間出現一顆眼熟的藥丸。
太眼熟了，剛剛還在手中的盒子裏看到過。
“其實我在想……”
“別想。”灰原捏緊手裏的盒子往被子裏藏，同時緊盯着他手中的那枚藥，“這真的不是返老還童藥。”
APTX4869是毒藥！毒藥好嗎？！別一副“好奇，想喫”的表情啊！
“你的藥物研究還缺個實驗體吧？”俠客放緩聲音勸誘道，“雖然我的抗藥性很強，用我來測數據不準確，但可以給你提供第一手資料哦。”
“第一手資料我可以找工藤。爲了變回大人，他一定很願意爲科學獻身。”年幼的科學家堅決不鬆口，仍然死死盯着他的手指。男人的手看上去似乎有些蒼白，隱約可見表面薄薄一層浮起的汗，趁得那半邊紅色更加顯眼。
“唔……”俠客把玩着手裏那枚藥，在女孩子緊張的注視下，最終嘆了口氣，屈指一彈，“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紅白兩色的膠囊穩穩落在女孩攤開的掌心裏。灰原哀立刻把它塞進盒子裏，長舒一口氣。
“而且，我覺得對我並沒什麼用。”俠客無奈地從懷裏掏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盒子，“啪”地一聲打開，“你看，吃了半盒都沒效果。”
心跳忽然斷了一拍。灰原哀睜大眼睛看着那個空了一半的盒子，手指顫抖着指向金髮的男人：“你、你竟然……”
俠客把剩下的半盒藥拋過去，頗爲遺憾地說：“真可惜，我還以爲這個藥會不太一樣，結果還是比不過流星街抗藥性嗎……”
“你什麼時候偷喫的？！”
“今天早上，剛吃了一半柯南就來了。”要不是因爲這個，剩下半盒也早在他肚子裏了。
“沒什麼身體不適感？”
“完全沒有——既沒有中毒，也沒有變小。”俠客好笑地看着一瞬間進入專業人員模式的灰原，忍不住伸手想要掐一下那張嚴肅認真的臉。
接着，伸到一半的手就在兩人的注目中慢慢變小了。
“……”
過長的衣袖垂下來，落在被子上，衣服也變得鬆鬆垮垮。金髮的孩子坐在病牀旁邊的凳子上，與茶發女孩對視。
碧綠色的眼睛無辜地眨了眨。
“噗嗤。”灰原哀忍不住捂嘴笑起來，“對你並沒什麼用，嗯？”
俠客：就挺突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