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奈看起來很虛弱，面色蒼白如紙，嘴脣乾裂，眼睛裏有紅血絲，不配合治療槍傷的後果。
她望着顏惗，露出一絲淡漠的笑容，有氣無力，聲音嘶啞：“你離那麼遠，怎麼聽得到我說的話？”
顏惗聽力好，能聽到，但出於尊重傷者的心態，再往前走了幾步，“你想跟我說什麼？”
路奈直奔主題：“隋霄現在......是死是活？”
顏惗就知道她會問隋霄的情況，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了，爲了讓自己儘量放鬆，她雙手放進牛仔短褲的褲兜裏，一條腿屈膝，一條腿伸直，“時恪說他自盡了。”
路奈放在被子上的手收緊成拳頭，眼神瞬間渙散，“自盡？沒經過我的允許，他怎麼敢？”
有什麼不敢的？命是他自己的，但這話，顏惗也就在心裏嘀咕，“公平起見，我問你一個問題。”
路奈收回神，“問。”
顏惗沉思了一下，“你的生父姓許，你的生母姓容，你爲什麼姓路？別告訴我這是藝名，我不相信。”
路奈抽動嘴角，笑了下，“我跟我教父姓。”
顏惗連忙問：“你教父叫什麼？”
路奈：“這是第二個問題。”
顏惗鬱悶，“我跟你交換信息。”
路奈又笑了，“你可真有趣，除了隋霄，我沒有想要知道的信息。”
顏惗想打個賭，“是嗎？我剛剛提到你的生母姓容，你都沒什麼反應，看來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表姐是生母了，我見過她，你想要我幫你帶話嗎？如果想，告訴我，你的教父叫什麼。”
路奈轉過頭，低頭看手腕上的那條疤，“她不喜歡我，我也懶得自作多情。”
這話，透着悲涼。
曾經爲了引起容曼的注意，路奈不惜用自殘嚇她，結果，她說別讓血流得到處都是。
顏惗沒轍，只得轉移話題，“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路奈轉過頭反問她：“你媽媽是怎麼死的？”
顏惗沒想到這話題最後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來了，“跳樓。”
路奈：“爲什麼會跳樓？”
顏惗：“流產後，抑鬱，醫生這麼說的。”
路奈：“爲什麼會流產了？”
顏惗收起伸直的那條腿，強壓住甩門而去的衝動，“不知道。”
路奈步步緊逼：“你有沒有想過她是被人害得流產的？”
顏惗有些不耐煩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路奈：“間接殺人，我最擅長了，12年前的時恪，應該也是如此，顏惗，隋霄的爸爸做生意老是虧錢，是時恪的爸爸害的，還有，隋霄被拉入雙K組，也是時恪的爸爸設計而成，兩兄弟的媽媽，並不是因病去世，而是被時恪的爸爸下毒致死，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很聰明，應該懂我這話的意思。”
顏惗突然平靜下來，“我跟我媽，沒什麼感情，從我出生開始，她就經常不着家，鄰居阿姨都比她好，我是我爸和我媽喝醉酒後冒出來的，我媽害怕做手術，就留下了我，我爸還算有點良心，娶了我媽，湊合着組建了一個三口之家，但是，我爸沒本事，還很花心，又喜歡賭，兩個人爲了錢經常打架，鬧了好幾年，終於在我六歲那年，他們離婚了，在我十歲的時候，我在路上撞見我媽了，她嫁給了一個有錢人，當了富太太，她想帶走我，但我不想認她，我爸雖然不靠譜，但他從沒想過不要我，而我媽，打從一開始，就不願把我帶到這個世界，我跟你說這麼多，是想要告訴你，其實，我們的原生家庭在本質上是一樣的，但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在我這，說不通，我說不上是個多有出息的人，但我自認爲還算優秀，全因時恪的教導，他一直引導我往陽光大道上走，路奈，人，可以不善良，但是，絕不可以爲所欲爲，或許，你的人生沒法自己做主，既然如此，那就面對現實吧！”
顏惗感覺心好累，這人，真是仗着自己有靠山，啥也不怕，“你到底愛不愛隋霄啊？”
路奈愣了愣，“愛又怎樣？他都死了。”
顏惗站起身，“我真的很佩服你。”
路奈：“這話，不像是誇讚。”
顏惗走到牀邊，冷笑一下，“你就沒有害怕的事嗎？”
路奈：“除了死，沒什麼怕的。”
顏惗：“哦！那我跟我老闆說，容曼要是想跳樓，就讓她跳吧！五層高的別墅，應該能跳死人，至於隋霄要時恪帶給你的話，我也懶得說了，反正，你剛剛也說了，他都死了。”
路奈神色微變：“他說了什麼？”
顏惗感覺自己還挺會挖坑的，“你別急嘛！我再告訴你一件事，許氏的賭場被炸了，現在，網上鋪天蓋地都是許家棟犯罪的證據，想要給你加幾個罪名，也不是很難的事，我老闆很在行，跟你介紹一下，我老闆叫倪暄，科豪集團的老總，寧城最大的賭場仕華賭場是屬於科豪集團旗下的，用你聰明的腦袋瓜想想，我老闆他想要幹嘛。”
拼演技的時刻來了。
路奈現在看顏惗的眼神，充滿了殺意。
但是，她竭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使自己看上去風平浪靜。
顏惗繼續說道：“到四點半，我就要去見我老闆，還有近一個小時，你可以不告訴我想知道的，但是，我不保證你會有活着的機會。”
路奈再一次笑了，笑得很苦澀，“你就沒想過我可能不想活了。”
顏惗也跟着笑，但笑得挺得意，“你的人生，自己能做主嗎？”
路奈收住笑，“顏惗，你比我狠。”
顏惗退後幾步，有些無奈，“不是我比你狠，而是，我比你幸運。”
這話的殺傷力，足以讓路奈氣絕身亡。
因爲不得不承認顏惗確實比她幸運。
同樣是得不到爸媽的關愛，顏惗遇到了時恪，而她遇到的隋霄後來不愛她了。
就在顏惗要走出病房的時候，路奈說出了一個名字，艾娃，這是她從14歲用到22歲的名字。
顏惗編了一段話給她：“隋霄說，從始至終，他愛的人都是你，之所以追我，不過是利用我接近時恪。”
站在監控室看顏惗和路奈聊天的時恪，這一刻，很想跪在顏惗的面前，跟她說對不起。
間接殺人，也是犯了罪。
只要一直愛顏惗，時恪終身都不得心安。
路奈說出的那個名字，只不過是自己主動增添了幾個罪名，查不出更有價值的信息。
倪暄看着有關路奈的犯罪報告，眉頭都要皺到一塊去了。
國際通緝犯，真厲害啊！
直到她死都沒透露有關她教父的任何信息。
路奈在顏惗走了後，用吊針扎進喉嚨，最終，破喉而死。
她最在乎的人，只有隋霄，能聽到他說一直愛她，總算圓滿了。
顏惗在得知路奈死了之後，趴在車窗邊，哭了。
間接殺人，其實，可以無師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