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鏡子裏出現了一個五官清麗的妙齡女子,眉若遠山,眼如秋水,只是臉色蒼白,脣色稍稍有些泛紫。

    慕霜降將手裏的鏡子放下,看了一眼站在窗戶邊上看月色的西門吹雪,嘆息:“我變醜了。”

    西門吹雪:“……”

    女人心,海底針。

    這時候,難道不該是關心她身上送春歸的藥性到底會不會危及生命嗎?

    西門吹雪淡瞥了她一眼,反正他也沒看出來到底哪兒變醜了。

    慕霜降一隻手撫弄着鏡子把手上的流蘇,嘴角漾着笑意望向西門吹雪。

    “都來到了金鵬王朝,你對這裏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一點都不好奇嗎?”

    “好奇心太重的人,往往死得會比較快。”

    慕霜降笑了起來,她已經很適應西門吹雪的個性,稍稍沉吟了一下,找了一個西門吹雪會願意多說兩句話的話題。

    “獨孤一鶴是什麼樣的人?”

    西門吹雪劍眉微挑,不答反問:“西方魔教的勢力都已經滲透中原武林,獨孤一鶴是什麼人,難道你不清楚?”

    “獨孤一鶴是峨眉派的掌門人,一代宗師,名聲甚高。一個人能在江湖上混到這樣的位置,並且還被人敬仰,除了武功高強之外,一定也是個睿智之人。”

    慕霜降的聲音悅耳,帶着幾分揶揄之意,“都說峨眉派高手如雲,峨眉七劍,三英四秀這些武林中的後起之秀,都是獨孤一鶴調|教出來的。這些人雖然也是有名的劍客,可在西門莊主的眼裏,那定然是不夠看的。”

    但江湖上默默無聞之輩多如螞蟻,峨眉派能培養這麼多在江湖上有名聲的徒弟,足見獨孤一鶴此人的能耐。眼裏只有劍的西門吹雪不可能關心那些事情,他只關心哪些人可以成爲他的對手。

    一陣秋風吹進室內,西門吹雪微微偏了偏頭,跟慕霜降說:“獨孤一鶴是個可怕的對手。”

    慕霜降頓時瞭然,“你並沒有把握可以勝他。既然沒有勝的把握,爲什麼還要答應出來幫陸小鳳打架?”

    這個打架,不是尋常意義的打架。

    西門吹雪的劍要麼不出鞘,一旦出鞘,必然要見血。

    任何人都很清楚一點:西門吹雪對上獨孤一鶴,那必然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決鬥。

    西門吹雪沒有說話。

    室內忽然又變得安靜起來,氣氛卻不像兩人初次見面時那樣尷尬。

    這對年輕的男女,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

    忽然一陣歌聲傳來,歌聲十分動聽,卻淒涼幽怨。

    上官雪兒衣衫不整地衝了進來,“那是我姐姐在唱歌!”

    慕霜降看向上官雪兒,十分淡定的模樣,“哦,她失蹤了這麼久,總算捨得出來露個臉了。”

    能讓書中各式男人都跪在她的石榴裙下,甚至爲她死都毫無怨言的神祕少女,不管她是心腸歹毒還是貌若天仙,慕霜降對她都充滿了好奇。

    但好奇不代表聽到她的歌聲就會激動興奮。

    慕霜降心想,上官飛燕不是早就頂着上官丹鳳的臉出現了麼?早晚她會看到上官飛燕到底是長成什麼模樣的。

    上官雪兒見慕霜降那淡定的模樣,心裏着急,她的手伸向慕霜降。

    然而她的手還沒來得及碰到慕霜降的衣角,西門吹雪佩劍的劍柄已經擋在了前方。

    上官雪兒:“……”

    上官雪兒悻悻地縮回了手,跟慕霜降說:“我姐姐從來不唱這樣悲慘的歌,今晚的歌聲卻這樣幽怨淒涼,她一定是被人脅迫了!”

    她大概也知道這事情跟西門吹雪說了沒用,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慕霜降。

    “你能陪我一起去找她嗎?”

    慕霜降一聽她的話,樂了。

    “我從未見過你的姐姐,更不曾聽過她唱歌,你說是她唱歌我就信你了,我難道這麼好騙?”

    這個地方這樣詭異,陸小鳳和花滿樓一開始就入了上官飛燕的套,誰知道這又是不是另一個套?

    上官雪兒急得跺腳,“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問花滿樓?”

    “那你怎麼不去找花滿樓?他是你姐姐帶來的,他很關心你的姐姐,也一直在等她出現。”

    上官雪兒:“我去過了,可花滿樓不在。”

    慕霜降有些驚訝,“花滿樓不在,那陸小鳳呢?”

    上官雪兒聽到陸小鳳的名字,頓時臉黑了,顯然是想到了不久前陸小鳳十分不給面子地把她捆成糉子,扔出房門外的事情。

    她咬了咬下脣,咕噥着說,“陸小鳳也不在,他們或許是一起去找我姐姐了。”

    慕霜降奇道:“陸小鳳和花滿樓都去找她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即使上官飛燕欺騙了花滿樓,面對自己曾經喜歡過的姑娘,如果上官飛燕有危險,花滿樓不可能坐視不管。

    上官雪兒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慕霜降,“你怎麼這麼笨啊?陸小鳳如今被我表姐迷得七葷八素的,他就算是跟花滿樓一起,如果我表姐要害我姐姐,陸小鳳說不定會幫她!”

    這熊孩子,想象力還真豐富。

    慕霜降沒好氣地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想什麼呢,這還說不好到底是誰害誰。”

    上官雪兒不關心慕霜降的話裏有話,她只是瞪大了眼睛看向慕霜降,眼裏水光轉啊轉的,“你真的不能陪我去找我姐姐嗎?”

    嘖,真能演。

    這小姑娘的演技已經磨練得如深入化了。

    慕霜降:“不許裝可憐。”

    上官雪兒:“……”

    眼睛眨了眨,眼裏的水光頓時消失無蹤。

    上官雪兒很上道,慕霜降很滿意。

    淒涼幽怨的歌聲不斷地傳來,慕霜降想如果陸小鳳和花滿樓都不在,那麼事情確實有點蹊蹺。

    陸小鳳和花滿樓兩人武功高強,倒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慕霜降有點好奇已經被花滿樓識破身份的上官飛燕要怎麼唱這出大戲。

    慕霜降看向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

    片刻之後,白衣勝雪的男人帶着慕霜降凌空而起,像是一隻大鵬似的朝夜色濃郁處飛去。

    上官雪兒看着西門吹雪遠去的背影,目瞪口呆。隨即,她反應過來自己被丟下了,氣得直跳腳。

    還不等慕霜降和西門吹雪找到上官飛燕,歌聲就已經停了。

    西門吹雪眉頭微蹙了下,隨即帶着慕霜降拐進一條小道。

    冷清的月光傾瀉在青石板路上,兩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長。

    慕霜降問西門吹雪:“陸小鳳和花滿樓也會在這個地方嗎?”

    西門吹雪搖頭,“不清楚。”

    他們沒走多遠,就看到了一間小廟宇,廟宇燈火閃動。

    那微弱的燈火,在靜謐的夜色中,似乎透着那麼一絲不尋常。

    西門吹雪帶着慕霜降走過去。

    花滿樓和陸小鳳正立在廟宇的大廳,在他們前方,上官丹鳳跪在他們的前方,一頭烏黑的頭髮披散下來,原本美麗的面容神情恐懼,那雙總是帶着溫柔風情的眼眸瞪大了。

    西門吹雪淡聲說道:“她已經死了。”

    慕霜降忍不住看向花滿樓。

    花滿樓靜立在旁,他的指間還纏繞着一縷青絲,那是不久前慕霜降給他的。

    跪在地上的女人,她顯然是在死後被擺成這樣姿勢的,那模樣,像是在懺悔些什麼,又像是在祈求些什麼。

    在她身後,還躺着幾具男屍。

    這幾個人,慕霜降見過的,他們都是西貝貨上官丹風的保鏢。

    上官飛燕的幾個保鏢都死了,那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上官丹鳳還是上官飛燕?

    花滿樓雖然不能視物,但他像是會讀心術似的。

    花滿樓:“她不是上官飛燕。”

    陸小鳳嘆息,“我當然知道她不是上官飛燕。”

    花滿樓跟陸小鳳相對而立,他溫和的聲音語氣十分複雜:“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的,這幾天跟你相處的上官丹鳳,並不是真的上官丹鳳。”

    陸小鳳被弄糊塗了,“你說什麼?”

    西門吹雪:“如果跪在這裏的女人是真的上官丹鳳,她至少已經死了一天。”

    陸小鳳皺着眉頭,他顯然陷入了一團迷霧當中。

    如果上官丹鳳在他們來到金鵬王朝前就死了,那今晚在他房裏的那個美麗女人又是誰?

    難道還能是山妖不成?!

    慕霜降用充滿同情的目光看向陸小鳳,微笑着說道:“今晚出現在你房裏的人,是上官飛燕。”

    陸小鳳:“……!”

    花滿樓體貼地安慰他:“沒關係,我們都被她騙了。我也是今晚的宴會之後,才發現上官丹鳳是由上官飛燕假扮的。”

    陸小鳳聽了花滿樓的話,臉上的神情更加一言難盡,心情比聽到江湖傳言說他和老闆娘有一腿時還複雜百倍。

    ——世事真是跟見了鬼似的,特別無常。

    陸小鳳稍微花了一些時間緩了緩心情,大概是心中情緒過於複雜,不知道該擺出一副什麼表情,他乾脆向西門吹雪看齊,癱着臉看向慕霜降,木然問道:“還有什麼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慕霜降笑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譬如說上官丹鳳爲何會出現在這兒?又譬如說上官丹鳳死了,那金鵬王還活着嗎?”

    說起金鵬王,陸小鳳的神色一變。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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