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半扭頭看了楚生一眼：“我很喜歡阿沁。我也能感覺到阿沁對我有點意思...”
楚生覺得有點好笑：阿沁遠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不僅僅是因爲她的舉止，更因爲他那個深不可測的爺爺。這樣的一個神祕的少女怎麼可能會對你這個愣頭青有意思？
少年沒有回頭，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在笑，笑就笑吧...不過阿沁的爺爺很不喜歡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們本來去參加了你的那場比賽，阿沁的爺爺和一個挺和藹的老爺爺說等你們打完要出去一場，讓他幫忙照顧阿沁，不用管我。阿沁替我和他爺爺求情，還是沒同意...”他的聲音裏多了一些無力的委屈，還有自嘲。
楚生有點沉默，他也不知道那個老者是什麼意思。但是能確定的一點，老者並不是因爲少年纔不喜歡他...
“我自己本來就是孤單一人，很早的時候就離世了。之前山腳下發生的事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你擁有一份美好，卻沒有能力保護這份美好。那又有什麼用？”少年有點感傷，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一些經歷。
“哦？最後一場你看了嗎？我是不是很帥？”楚生沒皮沒臉地岔開話題，打破了有點傷感的氛圍。“嗯，聽說最後還是你贏了？”少年點點頭，如實說道。
他主動追問道：“爲什麼你那麼厲害，還不願意好好修煉？浪費了這身天賦。我要是你...”說到這兒他就不說了。楚生笑着揶揄道：“你倒是接着說啊，現在不把自己當成‘傅楚生’了？之前酒館裏不是挺橫的嗎？”
“滾蛋！”少年轉身想推楚生一把。想了想現在在高空，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得虧你沒推，不然我就真死了。”楚生話裏有話。
少年也聽出了楚生話中有別的意思，但沒明白。於是問說：“什麼意思？”
“簡單地說，我受了點傷，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也跟你一樣，是個普通人了。”楚生輕描淡寫。
“啊？！那怎麼辦？”少年顯得有些慌張。但很快他就控制住了情緒：“不過你們青雲的那個‘蝶仙’的醫術不是很厲害嗎？應該要不了太久就好了。”
“不巧我受的傷比她的醫術還厲害那麼一點點...”楚生有點替八師姐尷尬。
少年愣了愣，也安慰起楚生：“那也沒事，你還有那麼多疼你的師兄師姐...哪像我...”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
楚生也知道這種牛角尖鑽進去了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了。二人就這麼沉默了好一陣子。
楚生笑着說：“我跟你說一個故事，你想不想聽？”少年默不作聲，楚生也自顧自地說起來：“從前啊，有一個很有錢很有錢的員外，有兩個孫子。他的大孫子只會花天酒地，他的小孫子呢，就很能幹。會幫員外打理家裏的生意。小孫子幾乎已經被選上繼承員外的家產了。小孫子有一個...嗯...有一個....”楚生講到一半尋思着“女友”這個詞在這邊要怎麼翻譯，後來還是選擇了“未婚妻”這個詞來代替。
“小孫子有個未婚妻，也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優秀到員外見了都連連點頭。他們感情很好，好到已經見了雙方家長離結婚也只差一個儀式了。然後有一天啊，他被他的未婚妻約出去了...”楚生話到這兒，突然止住。
這個胃口吊得少年像是吃了只蒼蠅一樣難受，他有點羞怒：“然後呢！你是太監嗎？沒有下面的？”
“然後他的未婚妻把他殺了。他哥哥和他的未婚妻修得正果...好了，我故事講完了。”楚生嘻嘻地笑着，彷彿講的是個笑話一樣。
只是少年有點沒緩過來，他微微將頭轉向楚生那一側，像是跟身後的楚生說話。不滿地拋出一連串的問題：“你這講的是個什麼故事啊，亂七八糟的。小孫子和他的未婚妻真要是感情好的話怎麼可能會被他哥哥說服？員外難道不知道這件事嗎？父親呢？他們倆的父親死了嗎？”
楚生見到少年起了興趣，而且還認真聽了。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我一個一個回答你，好吧。”
“他們的父親爲人和善。雖然不懂生意，但是很孝順很孝順，對孩子也很好。整個家裏最大的當然還是員外了，所以父親在這件事情上並幫不了什麼忙；而員外呢，也是知道這件事的；至於你的第一個問題，可能感情好只是小孫子自認爲的吧。”楚生有點唏噓。
“很簡單啊，因爲小孫子，是撿回來的啊。嘿嘿嘿，想不到吧？”楚生話裏依舊帶着笑意。少年一時語塞，沉默不言。開始思考楚生把這個故事告訴自己聽的用意。
“小孫子最後真的死了嗎？小孫子的未婚妻有沒有後悔過？”少年頗爲傷感地發問。
“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過，小孫子的話最後還是死了...”楚生言語中透着無力與黯然。
“你說，如果他還有記憶的話，是不是也會跟別人講他的這個故事？”少年喟然長嘆，接着整個人像是輕鬆了很多。
他感覺到身後的楚生沒聲音了，他扭頭望去。發現楚生早已淚眼朦朧。
“怎麼了？怎麼就哭了？”少年疑惑不解，笑着調侃起楚生：“就是個故事還把自己代入進去了嗎？”
“受傷了，風太大，迷了眼。鶴先生，回去罷。”楚生小心地俯下身子拍了拍仙鶴的長頸說着。他沒有哽咽，只是留着清淚。這副模樣讓少年點了點頭，轉身迎着颳得臉生疼的風。瞭然道：“看來還真是挺重的傷。”
若干年後，已經觸碰到一氣三清境的少年也經歷了許多人情世故。那時候的他才明白楚生爲了哄當時的自己把心裏最不願爲人所知的那塊舊傷疤血淋淋地撕開然後讓自己和他一起嘲笑當時的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勇氣...
“那你以後準備怎麼辦？”楚生側躺在可以供一人坐臥的牀榻上問着在牀上的裹被而眠的少年。
“不知道啊...”少年的語氣迷茫中透着誠懇。他確實不知道自己該去幹什麼。
“你想回去嗎？回你的家鄉...對了說到家鄉，你家是哪兒的？”楚生開始詢問他內心的想法，想幫他做出最適合他的決定。
“應該是現在的西夏那一塊...我就不回去了...不是很想回去。”少年搖了搖頭，解釋道。
楚生來了有十幾年了，也知道大概是個什麼情況——在人族所能管控的這塊土地上有三個國家，分別是南楚，北楚，以及東清。至於少年口中所提及的西夏，是個統稱。一個在另外三國眼裏“不清不楚”的燙手山芋...
“這樣，我正好受傷了。你就留下來當我的狗腿子吧。”楚生笑嘻嘻地說。
他見少年沒有反應，以爲他睡了，就望着天花板，自顧自地感嘆了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
第二天早上楚生又被門外的喧鬧聲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去開門，發現三師姐，四師兄八師姐還有五師兄都在門口。而少年死死地護住門不讓他們進去。
等楚生開門了，師兄師姐都把目光放到楚生身上。楚生微笑致歉，拍了拍少年的頭叫他一一認了一下人。
“這個，我八師姐，就是你之前說過的蝶仙，孟蝶。青雲九子屬蝴蝶。”少年仰慕地看了看八師姐，鞠了一躬，恭敬道：“八師姐。”
“這個，我五師兄，胡五。青雲九子屬虎。”少年有點畏懼五師兄的塊頭，鞠了一躬，低聲道：“五師兄！”
“這個，我四師兄，林遠洋。青雲九子屬鴨子。”少年聽得有點呆滯，愣愣地看着楚生...
四師兄笑着錘了一下楚生，隨後對着少年伸手微笑：“青雲九子屬鴛鴦，也不用叫我四師兄，就叫我林大哥或者遠洋大哥好了。”少年並不抗拒這種自來熟的交往方式，不卑不亢地握住他的手鞠了一躬：“林大哥。”
等楚生伸手介紹三師姐的時候，他嘴角挑了挑：“花念，青雲九子屬狐狸。我的...女人！”
包括三師姐在內的幾個人先是目瞪口呆...隨後表情不一——四師兄八師姐對視了一眼苦笑着搖了搖頭；五師兄還是一副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反觀少年倒是反應很快，深深鞠了一躬，說着：“嫂子好！”
三師姐本來對這種調侃也見怪不怪，但是被這一聲“嫂子好”給喊得面紅耳赤...
緊接着他又語出驚人：“給你們介紹一下，我弟弟，傅一柱。”這次連少年在內的衆人都訝異地看着楚生。
楚生摟着少年的肩膀，面帶微笑。他很滿意他們的反應。
逍遙道做事，就得是隨心所欲，天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