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該起牀了。不是你說要去找你小道侶的嗎？”四師兄不亦樂乎地雙手來回拍着楚生的臉，嘴上也不閒着。楚生本來有點起牀氣，但聽見四師兄這麼說馬上又苦笑不已。拍開四師兄的手，認真說道：“這是師姐要求的，我只是個擋箭牌而已...你這麼說是不是有點毀師姐名聲？”
“嘿嘿嘿，沒事的。反正也不是在面前說。”四師兄唯恐天下不亂地圍着楚生打量了一圈。越看越覺得老三跟老九湊一對也不錯。“喫點東西，儘快上路。”八師姐敲了敲火堆旁的石塊，面無表情地對二人吩咐着。二人乖乖地入座，不敢多言。楚生拿起師姐準備的果子跟昨天剩下的一些野味開喫。
楚生咬了一口果子，還沒吞下去，就把手耷拉在一旁。打量着這幅場景。他總覺得有點不和諧，可是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和諧。楚生把喉嚨裏的果子嚥下，環視了一圈。皺眉問道：“傻福呢？傻福去哪兒了？”他敏感地察覺到四師兄的手頓了一下，於是起身追問道：“睡了一覺舌頭都丟了？”
八師姐放下手裏的東西，用一種很文靜地方式擦了擦嘴。她擡起頭，毫不迴避楚生的目光。平靜開口：“帶它去找蜂巢，然後把它留在那兒了。”楚生如遭雷擊，像是突然被人挑斷了腿筋一樣癱坐在地。“準備出發了。”八師姐不知道用什麼植物抹了抹手，起身說道。
“我要去找它！”楚生恨恨地看着八師姐。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八師姐有意無意地針對着自己。要不是看在四師兄的份上，自己早就跟她撕破臉了。楚生腦海裏就浮現出傻福跟自己度過的那些個日子。雖然時間不多，但是很有趣。他想起自己爲了掩護傻福被蜜蜂蟄個半死；他想起給傻福起名字時傻福的不情願；他想起自己沒捉到魚時傻福幽怨的眼神。
“我說，準備出發...”師姐只是瞥了他一眼，便自顧自的離開了。四師兄起身，看着八師姐離開的身影，又看了看楚生。拉起楚生相勸道：“就連我們去前線都已經是累贅了，何況是一隻熊。她應該是不希望你因爲一隻熊而感情用事...”楚生沒有說話，只是用通紅的眼睛看了四師兄一眼。
“呆在這片森林裏，總好過在外面死於非命吧...”四師兄像是被觸及到什麼一樣，話頭突然止住。他這個樣子讓楚生聯想起“那位姑娘”。楚生並不想同情師兄，但是他真的很擔心傻福。“你這麼離不開那隻熊那就早點結束齊論啊，你還能再進妖獸山脈。說不定還能碰見。”
不得不說，四師兄的確是“旁觀者清”。楚生被這番話一點，腦子也清醒了大半。“我們走！”楚生的語氣有些急切。四師兄見楚生想開了，不由得放下心。而八師姐已經消失在二人視線裏，楚生只好憑着印象往八師姐消失的方向走去。走之前回頭深深看了一眼那個火堆，看了很久...
“不要急，你看，八妹不是給我們留下記號了嗎？”四師兄見楚生有點失態，就笑着拍了拍面前的一棵樹。楚生走到樹前，俯身查看，果不其然，是一朵雲。“現在你明白了吧？”四師兄笑着看着楚生。楚生不是那種知錯不改的人。他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但願是我錯怪她了...”
四師兄順着八師姐留下的標記慢慢摸索着前行。楚生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昨晚二人一起喝酒時的談話。
“我只是覺得你該找個新的歸宿了...”楚生認真地搖了搖頭，表示理解師兄爲什麼那麼聽師姐的話。四師兄笑了笑，沒有說話。拿起酒又豪飲了一大口。“能有什麼歸宿？青雲就是我的歸宿了。”四師兄打着哈哈。楚生看着他現在這個樣子，有點無奈：“你知道我所說的‘歸宿’不是這個意思。”藉着月色，楚生隱約看見師兄眼角好像有淚光閃爍...
四師兄有點感傷：“那個女孩子，原來應該是未央宮主的...如果不遇上我的話...”楚生不知道四師兄要表達什麼，只好聽他繼續說下去。四師兄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她對我好，但是我過不去心裏那個坎...也就是我受傷了，不然我這輩子都不一定會跟她有這麼長時間的接觸。”
楚生出言揶揄道：“門內切磋的時候不是還對人家耳朵吹了一口氣嗎？這才過了多久就忘了？”四師兄像是給戳中了心事，有點不好意思：“那時候只是故作灑脫罷了。”楚生這時候故作老成地勸道：“不喜歡，還這麼撩撥人家？你可真是個人渣啊！”
“但如果你只是過不去因爲與那個姑娘發生了肉體交流而忘不了她，那你只是喜歡她的身子而已...”楚生提出了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不是的！不是的...”四師兄情緒有點激動，像是被踩住尾巴的貓一樣。楚生不打算點到爲止，而是得寸進尺地繼續道：“不然呢？你們就在一起幾天，能有什麼感情？”
四師兄一句話都沒說，連拿酒壺的手也只是耷拉在腿上。沉默地沉沒在夜色中。
“那個女孩子很重要是真的，但也沒有你想的那麼重要。當你生命中重要的人離開之後，你往往是哭不出來的。真正令你悲傷的，是你跟他（她）一起留下的回憶。也許是你臉盆旁多搭的一條毛巾，也許是你屋裏另一方疊得齊整的被子，亦或是那人留在你窗口那盆隨風搖曳的綠植....”楚生說完，把剩下的那點酒一飲而盡。剛要起身回去睡覺，卻被師兄一句話嚇得重新坐了回去。
“你怎麼知道我跟她發生了什麼？”四師兄語氣低沉，讓楚生喫不準到底是什麼情緒。“師傅說的！”楚生果斷選擇把師傅賣了。四師兄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就猜到...”“早點休息吧。”楚生打了個哈欠，起身擺擺手回火堆旁。他是真的困了...
“前面就是出口了！”四師兄一句話把楚生拉回現實。楚生有點失神地看着四師兄，點了點頭。四師兄以爲他還沒放下傻福的事，就勸道：“沒事的，早點到前線就好了。”楚生也知道是四師兄誤會了，但是沒有開口糾正他什麼。點了點頭。
“終於出來了？”八師姐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把二人嚇了一跳。楚生倒是不好意思看師姐。四師兄點了點頭，邀功一般地說：“你是不知道楚生性子多倔啊，我花了老大的勁兒才把他勸回來。”八師姐瞥了他一眼，立馬噤若寒蟬。“那就走吧？”八師姐像是在徵求二人的意見。但楚生知道，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有意迴避着師姐的目光，就是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嗯。”八師姐見他情緒有所好轉，也體諒道：“回頭再看看吧，記着這片森林。也記着你跟它的這些日子。”
楚生轉身在森林前看了許久，像是要把森林望穿。他聽見師姐這麼說就苦笑着‘埋怨’道：“本來都忘得差不多了，你這麼一說想忘都忘不了了...”八師姐見他都會開玩笑了，說明他確實看開了。生怕楚生反悔一樣趕緊說道：“那就走吧，別耽誤時間了。”
一行人重新踏上了去前線的路。儘管距離有點遠，但因爲師姐已經告知大概方位，所以走起來不是很麻煩。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是橘黃。師姐主動要求說原地休息。楚生有點不理解師姐的做法，因爲據他推斷只要保持這個速度的話，夜裏就能跟三師姐他們會合。但是納悶歸納悶，楚生也不會傻到出頭反對師姐的意見。幾人坐在一起，不發一言。
倒是師姐先說話了，她問楚生：“那隻熊...對你很重要嗎？”楚生倒也不迴避這個話題，點點頭：“青雲裏我最小，你們都把我當弟弟看。而我跟傻福在一起時他拿我當朋友。當然也可能是它覺得跟着我能喫到好喫的...”楚生突然看見八師姐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心下一驚。三師姐果然不負楚生所望：“那傻福跟三師姐哪個更重要？”
楚生被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哭笑不得。他無奈道：“我跟三師姐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啊...”八師姐笑了笑：“這話你跟佛子說啊。”楚生聽見師姐是這麼說，知道這個問題是繞不過去了...於是他毫不猶豫道：“我選三師姐。”
“那你呢？”八師姐扭頭問向正看着楚生捂着嘴偷笑的四師兄。四師兄笑容就突然僵在臉上，這回輪到楚生小人得志了——他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四師兄一時沒弄懂情況：“什麼‘那我呢？’我幹嘛了？”
“我跟那個女子，你選誰！”八師姐死死盯着四師兄的眼睛，想要讀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