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神曲花間集 >第三章 絲路軟語東進路 驚鴻一瞥波瀾起
    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有因果輪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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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世,他自度成佛,在菩提樹下終圓成菩提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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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光升座之時,跌落菩提道果一枚,他在寂靜之中將其拾起,相視微微一笑,放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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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世,他輪迴託生,是爲普度衆生脫離苦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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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的因,結下了現世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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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外的黃昏。殘陽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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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茫遼闊的沙漠上,盤鈴聲陣陣,稀稀疏疏,零零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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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西域樣貌僧人,漏肩斜披一件白色袈裟,身背木匣,一掛念珠,手執木杖,走在被殘陽裹挾的金色荒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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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白日熱浪翻滾,陽光熾烈如火一般;到了夜晚,寒冷刺骨,漫天風沙,呼嘯聲如鬼哭狼嚎。這樣的景色,他已閱了三月有餘,一路上少有綠洲和人煙,即便有,也是轉瞬間又是荒漠、戈壁和勁吹的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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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記得出發前,他有一匹好馬裝備精良,馱着他的百餘卷經書,伴着幾名侍從一行。進入沙漠前,他將馬換成了雙峯駱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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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翻越了帕米爾高原,經過喀什、庫車、焉耆,歷經三次夜間廝殺、槍刺、馬蹄聲不絕,他的盤纏沒了,馬被奪,侍從也死的死、散的散;臨行前師傅曾叮囑他此行一切隨緣、切不可顯露神通,那被他視如生命般守護的經書,也在混亂中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想到這裏,他悲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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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這個倔強的身影,繼續着他此番旅程。一路飛沙走石,風餐露宿,少年明媚的臉,竟不覺爬上了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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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上這條九死一生的不歸路,唯有金錢和信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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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東進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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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去,中原帝國宣揚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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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運的是,連綿起伏的沙丘漸漸平緩,大片的戈壁映入眼簾。零零落落的駱駝刺、芨芨草、紅柳、蘆葦彷彿在向他招手。遠處出現了駝隊,那是這條絲路上往來貿易經商的。他的眉間略過一絲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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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的時候,他穿過戈壁烽燧,敦煌這顆滄海遺珠,在他眼前緩緩展開了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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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的黎明乾燥寒冷,遠處的祁連山輪廓線漸漸清晰起來,駐屯軍營時不時傳出一二聲狗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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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他時常做着同一個夢。在大漠深處,一個女子向他款款走來,她像是墜入凡塵的精靈,在他眼前翩然起舞,如花一般寂寞地綻放。他曾爲動了這份俗念自責不已,醒來不免打坐誦經、靜心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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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一腳踏進敦煌城,一陣莫大的歸屬感迎面襲來:這個地方,他似乎來過,那樣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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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街頭,早市已經開啓。這裏雖是大漠邊陲,往來的卻是相貌、服飾各異的各色人種。絲綢、茶葉、寶石、香料、器皿……各種商品琳琅滿目。一派國際化繁榮氣象。沒人對他這位身着白色袈裟的僧侶投來異樣的眼光,他感覺那樣舒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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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呼嘯而來,人流被衝散了,他趔趄幾步,退到一邊。耳邊響起:“敦煌王!是敦煌王的車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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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被前呼後擁的侍從簇擁而來。馬車經過身邊時,猩紅色的簾子緩緩升起,裏面探出了一位美麗的少女。少女和他四目相對,露出似喜似驚那錯愕的表情,他臉“刷”地紅了,急忙低下頭去。少女來不及細看,馬車已經急速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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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簾子的少女,內心起了波瀾。轉身對身邊丫鬟說:“剛纔那位白衣僧人,可曾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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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曾見過,小姐,你如此問,可是動了春心?”丫鬟掩面嬉笑,被子歸一掌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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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少胡說!”少女子歸此刻正苦思冥想那白衣人的樣貌,似乎在記憶深處不停搜尋着與他相關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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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父親上任河西四郡郡守以來,一大家子舉家從長安遷徙到敦煌這個邊塞之地,起初來自中原、極不適應西部氣候的她,歷經五載春秋,也逐漸生出了些許情愫。曹氏家族在這裏已然紮根,敦煌經過曹朗的佈局經略,來自西域各國民族在此深入交融,商貿繁盛,百姓殷實,民風淳樸,河西走廊上“敦煌王”這個稱謂盛名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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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子歸善舞、精通音律,來到敦煌後,見到西域各國之胡璇、龜茲舞,伴隨琵琶、箜篌、胡琴等樂器,無不爲之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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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她從集市上粟特人手裏買回一胡女,專門帶回家中教她胡舞音律。聰慧的她,沒幾年技藝便練得如火純情。同時,她又將帝都長安盛行的宮廷舞風進行了整合,居然自創了一套“敦煌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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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她進門便如回了籠的兔子,一副乖巧順從樣,與集市上跳脫歡快、四處撒歡的她,全然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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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歸我兒,過來,爲父有要事與你相商。”曹朗在堂前招招手,示意她並肩坐下,“烏孫國來使求親,乃大昆彌之同父異母胞弟安日靡,雖爲庶出,卻備受其長兄疼愛……”(昆彌:烏孫國首領稱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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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子歸打斷他,“敢問父親,我朝公主解憂所嫁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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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大昆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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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皇族貴胄、金枝玉葉,尚且嫁於昆彌位居右夫人,若郡守之女再嫁其弟,以宗室之名並肩而立,怕是亂了君臣超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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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朗竟一時語塞,沒想到女兒有此番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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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舉可斷了匈奴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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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若執意如此,就不怕朝中議論你敦煌王擁兵自重,借和親之名獨霸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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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爲父忠漢之心日月可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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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歸併不理會,繼續說道:“況且,您一心想着抗擊匈奴、穩固河西,是否爲女兒的終身幸福考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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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朗欲開口爲自己辯駁,子歸似乎並不給機會,繼續滔滔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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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非皇家女兒,身不由己,定要尋得一稱心如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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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今早集市上倒是碰到一位!”丫鬟見縫插針,插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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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曹朗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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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嘴!”子歸呵斥丫鬟道,“父親作爲四郡之守,地處邊塞,理當思慮如何發展屯田商貿,令綠洲遍佈、百姓富裕、兵馬強壯;若是西域各國不服來犯,必當軍事以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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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曹朗此時已赤面青筋,氣的吹鬍子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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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卻整天只想着如何討好他們,出賣自己的女兒!”沒等父親反應過來,說完拂袖而去,又不忘示意丫鬟,“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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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朗望着女兒遠去的背影,感嘆後輩的見識和膽魄已在自己之上,但轉念細細一想,她的話又前後矛盾、漏洞百出,只是當時竟未發覺被繞了進去,他又豈能不知該如何做?苦笑着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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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時機未到呀……”旋即又似想起來什麼,“你剛剛說集市上碰到了誰?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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