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途中,路遇匪徒,林寶瓶僥倖逃生,後來被一個好心的穩婆收留。林寶瓶懂得一些治療婦人疾病的方子,識文斷字,幫着穩婆四處接生,採藥行醫。後來穩婆去世,林寶瓶就繼續做起了這門行當,唯恐被人發現是逃犯,居無定所四處流浪。
林嫵也不是棄嬰,她五歲時被家人賣給了一個小戲班子,就是街邊那種小打小鬧的班子,只能去村裏鎮上隨便演演,上不得檯面。班主買小女孩,從小教導一些粗淺功夫,除了能耍鬧幾下哄人捧場,平時還能洗衣做飯處理雜務,長大點若有姿色的自用或送人。
在林嫵十二歲那年,因着不從班主,被狠狠一頓打遺棄路邊,是林寶瓶救了她。她這纔再次拜師,林嫵這個名字也是師傅起的。師傅不僅會行醫接生,還識文斷字甚至懂琴棋書畫,與尋常粗鄙村婦完全不同。林嫵跟着她學了一些醫術,也漲了見識陶冶了情操。原本以爲這輩子就是做穩婆了,沒想到竟然捲入了一場迷案。
林寶瓶對她有救命之恩,撫養教導她這麼多年,她豈能不爲師傅報仇?哪怕無法手刃仇人,好歹要保住師傅的清白名聲。可是所有這些,都必須是她要活下來才能做到。
反正妝盒已經藏不住,她也的確不知道妝盒內究竟有什麼祕密。師傅拿回妝盒那一晚,是單獨去見的彭李氏,回來就打發她帶着東向西走,其他什麼都沒說。
但是若聯繫到師傅的出身來歷,彭家的後族背景,以及師傅這些年斷斷續續講起的京中舊事,皇子降生林家敗落,前後時間理清楚,林嫵不免能推測出一二真相。她越想越怕,打定主意無論怎樣也只能繼續裝傻。
柳觀晴看林嫵哭的傷心,又似乎答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只好換了個話題:“那之前追殺你的人是誰?你半夜跟着誰離開的?”
“那位前輩,師傅以前帶我見過幾次,說是朋友。師傅行走江湖多年,救人無數,認識的江湖朋友很多。那位前輩姓王,家住宣城,師傅讓我喊她王姑姑。她輕功很好,師傅出事前後那幾天,王姑姑恰好也在涇縣,說是看到了有黑影從彭家祖宅飛掠而出。我是前一天離開的,王姑姑在我師傅出事後,放心不下,才又偷偷追蹤保護我。”
林嫵頓了一下,面露悲慼之色,“想必王姑姑也懷疑我師傅拿了彭家的寶物,她讓我交出東西,她會想辦法從中調停。我當時有些猶豫,畢竟對王姑姑不太瞭解,就謊稱東西藏在了涇縣附近。再後來遇到了歹徒,他們也在找彭家丟失的寶物,打算找到了獨自去領賞。王姑姑爲了保護我被他們抓了,他們還威脅我做那種事,我嚇壞了,搶了一匹馬拼命往銅陵城跑……”
隔壁的謝無藥光是聽林嫵這樣帶着哭腔娓娓道來,若非知道劇情和人設,還真的會被表象迷惑。
這個林嫵武功平平,最擅長的不是醫術,而是說謊話。或許是自小漂泊江湖,一直在底層打拼,讓她特別沒有安全感,又懂得察言觀色和保護自己。她並不是存心害人,只是用柔弱和美麗充分激發大俠們的保護欲。
而今,柳觀晴已經先一步認識了讓他心動的謝無藥,對女人就更沒興趣了。在林嫵那樣聲淚俱下的訴說中,作爲旁觀者的柳觀晴反而能維持冷靜,認真思考,不偏聽偏信。甚至是偶爾還會開小差,擔憂隔壁謝無藥的傷勢,今天還沒給他換藥呢。
在謝無藥看來,這一次,柳觀晴暫時沒有被裹挾,最起碼在多人見證之下,纔打開了林嫵的行囊,更加坦蕩。
可惜這時候的行囊不是密碼箱,誰都能解開,別人若硬說行囊被柳觀晴私下拆看過,特別是林嫵爲了拖人下水,若謊稱妝盒內原本還有什麼寶物不翼而飛,柳觀晴也很難自證。
謝無藥有點後悔自作聰明,讓黃絹提前暴露出來。但這會兒不讓更多人知道這個祕密,將來所有矛頭都會指向柳觀晴。現在呢,起碼十幾雙眼睛都看見了,都知道妝盒有夾層,裏面藏着御用的黃絹,還寫了字。
人多眼雜想什麼的都有,很難齊心。皇后也肯定捨不得將自己這些得力的好手全都殺了滅口。
因此,事情多少還會有轉機。
謝無藥聽着林嫵說完,彭強和柳觀晴離開房間,應該是去找左家主事的人商談情況去了。
在彭強看來,歹徒那邊情況不明,說不好聽的,所謂王姑姑沒準與歹徒是一夥的,爲的是這個舊妝盒。甚至那個殺了彭李氏的兇手,也對這個舊妝盒志在必得。所以他們不敢大意。肯定要聯合更多力量,至少讓左家先知道情況,及時上報朝廷。柳觀晴雖然已經察覺牽扯皇室,不過之前已經答應了緝捕殺人兇手,如今看來,那兇手的僱主很不簡單。
謝無藥安靜等在房內,沒想主動參與進去。但是其中關鍵,他還打算再見到柳觀晴的時候,要提醒一二。
如果忙完正事的柳觀晴一直不來找他,他就想個法子去找柳觀晴。他內力高,聽覺敏銳,只要柳觀晴一個人回了客房,附近沒有旁人,謝無藥認爲自己深更半夜不睡覺,非要去柳觀晴那裏串個門坐一坐,還是能說得過去的。
期間,有僕人送了晚飯來,清粥小菜加饅頭,雖然菜色簡單,喫起來卻比村鎮的客棧大鍋飯味道好多了。
謝無藥津津有味的喫完,又洗了洗頭面,整理好儀表,閉目養神耐心坐等。
沒想真就等到了半夜,柳觀晴纔回來,並且直接來了他的房間。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柳觀晴在看到謝無藥的房間還亮着燈的時候很驚訝,敲開門見謝無藥衣衫整潔,頭髮一絲不亂,果然還沒睡。
“我特意等你。”謝無藥長話短說,“你既然來找我,我們就聊一聊。”
柳觀晴卻說:“先別講那麼多閒雜,我從左家家主那裏要了一些更好的傷藥,不如再幫你看看傷勢。”
謝無藥心中感動,不過拆包紮的時候相當痛,昨天的藥力還在,他真不想今天就換藥再遭一遍罪。於是客氣推辭道:“你昨日才幫我上過藥,哪裏還用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