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世紀婚禮。

    宋亦白穿一身鑽魚尾的婚紗,走在香檳玫瑰花瓣鋪就的紅毯上,擡頭時一雙抓人眼球的眸子剛毅中不失溫柔。

    倏然,婚禮場控不合時宜的手握捧花湊到身邊,“還沒找到新郎。”

    “什麼?”宋亦白眉頭微皺,心絃一顫,不安隱隱攀上心頭,可一雙眼睛卻露出犀利目光掃視全場。

    她暖橘色的脣瓣微啓,出口的聲音讓人不禁打冷顫。

    “我告訴你的地方都去找過了?”

    場控面露難色,“您彆着急,我再去……”

    話未說完,現場的音響裏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引人遐想的聲音,引人腦中立刻出現肉體磋磨的香豔場景。

    宋亦白眉間的溝壑更深,正欲問責場控,不想一聲動情的“林辰”響徹耳畔,在她腦子裏炸開。

    “別關!”她按住場控慌忙去關控制器的手。

    叫林辰的那麼多,也許不是她的未婚夫。

    心底弱弱的推斷壓着着身體的抖動。

    “你說,到底什麼時候跟她攤牌?”女人帶着餘韻,半嗔半怒。

    男人啞着嗓子,滿是事過之後的滿足:“寶貝,爲了我們的將來你再忍一忍,雖然已經簽了財產讓渡合同,但是那麼多媒體盯着這件事,樣子總要裝一裝。”

    真是他?!

    那個合同不是用來創業,而是那個混蛋討好別人的籌碼?!

    心,像是被人攫在手中,疼得她不由揪住了裙襬。

    “這是哪個分機?”宋亦白眼睛紅了一圈卻咬住嘴脣將眼淚逼回去,像救命稻草一樣死死盯着場控。

    在沒有親眼見到之前,她不信!不信那個將自己從懸崖邊救下的人會這麼對她!

    場控避開宋亦白的眼神,一副並不想攪進此事的模樣,含含混混發出幾個音,她正要細問,音響裏又傳來兩人的聲音。

    “哼,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們男人見一個愛一個,對宋亦白那種清純美女哪有什麼抗拒,等你嚐了新的,恐怕就忘了我。”

    話徹底擊碎了宋亦白所有的僥倖,她雙腿一軟跌在場控身上,然而殘酷的現實卻不打算放過她。

    “那個女人除了有錢還有什麼?沒你的風情,更沒你的睿智聰慧,稍用手段就讓她和親妹妹宋小櫻鷸蚌相爭,跟你這個繼母的真女兒成了閨蜜。”

    宋亦白從小到大隻有一個閨蜜,如果不是林辰這麼說,她甚至沒有注意這個女人跟程有溪的聲音是那麼相似,說話時候的小停頓跟嘆氣聲更是一模一樣!

    雙重的背叛抽走她骨血裏的溫暖,如墜冰窟。

    程有溪嗔怪,“哼,少給我帶高帽。”

    緊跟着是激吻下脣齒糾纏的靡靡之音,每一秒都將她的神經攪亂。

    不僅因爲恥辱更因爲如果這是兩人的私密對話,那麼宋小櫻是她親妹妹這件事的可信度極高。

    兩人曾經和她說過的話在腦中徘徊不散。

    “亦白,我真爲伯母不值,明明於子湘纔是小三,怎麼她和她的女兒就能逍遙自在享受宋家的庇護,還要分你的財產?”

    “亦白,她不配擁有婚姻和幸福,這是她們母女欠你和伯母的!”

    “亦白,你不能再軟弱下去,真等到她們都踩在你頭上就晚了,我和林辰都會幫你!”

    ……

    這些當時聽來爲她好的言論,如今看來其實是一步步讓她更加仇視宋小櫻,唆使她攪黃宋小櫻婚事的計謀。

    是不是連宋小櫻不堪心痛選擇自殺也在這兩人的算計內?

    她不禁自嘲地扯扯嘴角,餘光看到身側衆人,他們指指點點,無一不在看她這個宋氏千金的笑話。

    看她如何被林辰這個窮小子騙得團團轉而不自知,看她從幸福的雲端狠狠摔進泥濘裏越陷越深。

    那一張張幸災樂禍的嘴臉壓得她喘不過氣,她甚至分不出精神去找那對狗男女算賬,只想逃離。

    宋亦白一把扯掉礙事的裙襬,轉身就跑,捂住耳朵將所有的驚歎和議論隔離在外。

    她跑出酒店,跑向馬路。

    “吱扭——”

    刺耳的剎車聲穿透耳膜,她轉身時被刺眼的車燈閃傷眼睛,緊跟着就是腰部重重的疼痛。

    疼痛和窒息自四面八方傳來,五臟六腑瞬間擰巴在一起。

    落地時,她看見從轎車駕駛座走下來的正是林辰!

    他面色陰冷,“你要是永遠不知道多好?也不用我這麼費力善後。”

    “無所謂,反正你已經拿到了股權,只要她死就行。”緊跟着下車的程有溪眸中都是狠戾。

    恨,她好恨!

    但傷人的拳頭她握不緊,開口的咒罵也沒有任何聲音,於他們來說,連皮毛也不會少。

    她這一輩子真是可笑!

    無望迫使宋亦白閉上眼睛,陷入黑暗。

    不知過去多久,清透的聲音從極遠地方傳來,“亦白。”

    下一刻又迅速被拉至耳畔,“嫁給我好嗎?”

    閃光燈頻頻發出“咔嚓”聲,眼前是捧着鑽戒單膝跪地的林辰,下意識的恐懼激得她渾身發抖,本能退了半步,隨即聽到一聲高過一聲的……

    “嫁給他!”

    什麼?!難道一切只是白日發夢,她沒死,還到了婚禮現場?

    疑惑下,她掃看四周,目之所及的會場佈置並不是預想中該有的樣子,人們臉上皆帶着羨慕和微笑,五層高的蛋糕在攢動的人頭中若隱若現。

    她猛然想起三個月前自己的生日宴,因爲是二十四歲的本命年所以大辦了一場,各路媒體聞訊而來,林辰還趁此機會向她求婚。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生疼。

    不是夢!

    那就是……她重生了?

    回到她還沒有答應嫁給那個渣男的時候,那是不是一切發生在她身上的悲劇都還有機會轉圜?!

    “我不嫁!”鑽戒被她打落在地,林辰順勢偏了重心,姿態窘迫地向後倒去。

    “亦白?”他皺起眉,眸中帶着不可置信,目光在現場的媒體身上徘徊後迅速起身,“別跟我開玩笑好嗎?”

    他上前想來牽宋亦白的手,她厭惡地閃躲後退,“別碰我。”

    “亦白,你到底怎麼了?!”他壓低聲音掛着尷尬的笑容,“有什麼事等收了戒指,你私下跟我說行嗎?我的公司馬上就要開張,別在這個時候耍小姐脾氣讓我下不來臺,好不好?”

    說到後半句,她能明顯感覺到他口氣中的責怪,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給她戴綠帽子的混蛋拿得什麼底氣在這裏叫囂?

    “亦白,怎麼了?”程有溪不知什麼時候湊到她身邊,“你不是做夢都想嫁給他嗎?”

    曾經是,可經歷過上一世,那些以爲的美好和愛情如今看來可笑至極。

    她斜眼睥睨程有溪,對方雖看着她,餘光卻是瞟向林辰的。

    這對狗男女勾搭在一起果然不是一天兩天。

    宋亦白心裏升起給她一巴掌的念想,但轉念又想,此時發作將兩人的事情抖出來一沒證據二也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她既然有了再活一次的機會就絕不會再做那個任人宰割,聽什麼信什麼的傻子。

    “我現在不想了,可以嗎?”她努力讓自己心緒平靜,但說話的口氣仍然難掩冷漠生疏。

    程有溪微怔着半張了嘴,欲言又止。

    宋亦白推開她,取下頭上林辰送給她當生日禮物的碎鑽皇冠,毫不留戀地扔在地上,任憑細碎的鑽石顆粒分崩離析。

    她想起來這一天也是妹妹宋小櫻自殺的日子,前世她曾給自己發過短信,說有事想和她聊聊,可是她沉浸在生日和愛情的虛假幸福里根本沒有理會。

    現在想想,怕是連這一步都是在那對狗男女的算計裏。

    這一世,她不可能再讓他們得逞!

    想着她加快了奔跑的速度,直奔宋小櫻墜亡的傅氏大樓而去。

    幸運的是這天不是週末,時間點也沒到下班高峯,出租車疾行之下很快就趕到目的地。

    宋亦白一擡眼就看到宋小櫻嬌小的身影正往大樓裏走,“小櫻!”她高聲大喊,可惜距離太遠對方毫無反應,徑自踏入了旋轉門。

    心,猛然抽緊。

    小櫻,姐姐絕對不會讓你再死一次!

    急迫之下,她塞給司機兩張百元大鈔,不等找零就推門而出,脫掉礙事的高跟踩在滾燙的地面一路狂奔,全然沒有注意身後還有自生日會一路跟來的媒體……

    “嘶——”

    宋亦白在觸碰到傅氏大樓冰涼的大理石地磚時忍不住齜牙咧嘴,擡頭時小小的身影剛進電梯,她甚至來不及喊出聲電梯就關了門。

    她無望地舒一口氣,擡手抹掉額頭的汗珠,一路踩着血水來到另一座電梯前。

    “叮——”

    這回,運氣沒有再次和她擦肩而過,幾乎是同時,電梯就發出到站的聲音,她緊盯着門縫,第一時間鑽進去,想都沒想就按下頂層的按鈕,跟着雙手合十看着紅色數字一點點跳動。

    “咳。”身邊傳來一道不合時宜的咳嗽,她煩躁的扭頭去看。

    角落裏的男人眉眼凌厲,五官深邃好看,儘管現在火燒眉毛她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但也只限於兩眼,下一秒她的心思再次被焦躁拉回,下意識咬住手指,一邊腳丫點地一邊碎碎念道:“快點,快點,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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