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富貴,剛剛恢復意識,差點又被吸入的第一口空氣薰得再暈過去。

    實在是太臭了

    腐爛的血腥味濃郁到幾乎肉眼可見,其中還摻雜着許多其他臭味,就像是有人在他的鼻尖上熬屎一般。

    苟富貴立即屏住呼吸,睜開雙眼觀察四周,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因爲宿醉掉進了糞坑裏。

    想象中的濃稠場景並沒有出現,不過映入眼簾的第一幕場景,依舊嚇得他險些吐出來,因爲他的面前赫然懸掛着兩排屍體。

    人類的屍體

    它們大多背朝着他,但有個別屍體在那鋒利的鐵鉤下晃動着,偶爾轉過來時,那張定格在痛苦掙扎時的面容立即就暴露在富貴眼前,似在向他訴說生前的悲慘。

    這是哪

    我是誰

    我在這裏幹什麼

    嘶頭好痛

    腦袋突地刺痛一下,隨後苟富貴的疑惑迅速被一一解開。

    他叫道格不對。

    應該說是現在這個站在人類屠宰場裏的苟富貴,它,叫道格。

    一隻聰明的狗頭人

    正因聰明,它才能混進這個油水豐富的屠宰場裏,並且還混到了“放血員”這個可以混喫混喝的位置,

    每天的工作就是給送到這裏的人類補補刀,將它們的血放乾淨後再送到分解室去。

    期間還能偶爾不小心從屍體上削下一兩個“掛件”解解饞,也沒有人會因此來找他麻煩,和其他狗頭人同胞相比,他的小日子簡直舒服的飛起。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它接下來只要再攢上兩個月金幣,就能去奴隸市場買上一隻女人,然後大步邁向他的狗生巔峯。

    確實,一切都很順利,但是它還是被穿了。

    沒有任何理由,它的靈魂就被喝斷片的苟富貴給直接頂替了

    苟富貴花了三秒的時間接受了道格的記憶,然後他它就接受了穿越的事實。

    我,老苟,竟然真的變成一隻狗

    道格一邊用狗爪摸着擋住自己視野的黑色鼻子,一邊再次打量起四周。

    這間房子裏會動的只有他一個,其餘全都被吊掛在了鋒利的鐵鉤上,深紅的血液沿着它們垂下的四肢滴向地面,浸溼着下方還未徹底乾枯的血污,讓他每次擡腳都帶着一種滲人的“嘖嘖”聲。

    涼屍架的後面,停着一輛沾滿厚厚血污的獨輪車,那是給他運送屍體準備的,他需要在每天下班之前,把已經放幹血液的屍體堆在礦車上,然後推到分解室交給豺狼傑克就好。

    道格壯了壯膽,踩着地面上黏糊糊的血污朝前走了幾步,讓自己離這些屍體更近了一些,他想要適應一下目前這個環境,從而完美繼承道格的這份優質工作

    因爲完全獲得道格記憶的他,已經清楚認識到這個世界的可怕與混亂。

    人和獸打,獸和獸打,人和人打,殘酷的戰爭似乎從未停止過,具體有多混亂,參考他狗頭人這個物種的形成過程就可窺見一二。

    這還不算,單就他現在所處的這座萊茵城,裏面就有着無數獸人幫派,衆多派別間更是遍佈着複雜到燒腦的鄙視鏈,如果沒有靠山,那麼很可能他在街道上走着走着人就沒了。

    鑑於他狗頭人的身份,想在這裏安穩活下去的唯一方法,似乎只有將原本的身份完美繼承過來,畢竟他之前似乎混的還不錯。

    如若不然,明天掛在這裏的,可能就有他了

    道格仔細觀察一圈,發現掛在這裏的全部都是些人類男屍,他們身上佈滿了紫黑色傷痕,顯示着他們生前所受到的苦痛折磨。

    “死亡,本來就是一種解脫。”道格忍不住用這個世界的通用語感慨了一句。

    他的低沉嗓音,無意中壓中了某種韻腳,讓這句話聽起來有種特別的韻味。

    道格並沒有因此自得,只見他從工作臺上拿起一把鋒利的小刀,緩步走到離他最近的一具男屍旁站定,皺起的眉頭顯示着此時內心的糾結。

    他想先捅一刀練練手。

    雖然他的記憶中存在着諸多放血經驗,但實踐的第一步卻是久久難以邁出。

    靜立許久後,道格開始了自我催眠

    “這不是個人,這不是個人,這不是個人”

    “這是一頭豬,這是一頭豬,這是一頭豬”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我只是一名流水線員工,一個沒有感情的放血機器”

    終於,閉着眼睛的道格,右手握刀,將刀尖抵在這具屍體的脖頸上,然後用左手按住不停顫抖的右手,慢慢往裏刺去。

    他感覺到了刀尖刺破皮膚時的“突破”,感覺到了刀刃滑過肌肉間隙時的“順滑”,直至察覺到喉管軟骨帶來的微弱阻力之時,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然後就看見,手中的刀還在那裏抵着,連皮膚都沒有刺破,剛剛那些感覺不過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罷了。

    “沒用的東西”道格泄憤般地丟掉了手中的刀,似是埋怨它不夠鋒利。

    被丟棄的尖刀自然不能出聲辯駁,但是被它捅過的那些屍體,卻用他們那顛倒的面容正對着道格,直直的看着他望着他,似是知曉道格剛纔是在罵自己一般。

    沒用的東西。

    如果丟了這份工作,你怎麼活下去

    去街頭和那些野蠻的熊人搶地盤或者乾脆去下水道里和鼠人搶屎喫

    不想喫屎

    那就去參加虎人組織的攻城兵團至少可以在死前喫香喝辣,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獲得一兩次交配權。

    亦或者參加狼人組織的捕獵小隊,深入敵後去捕捉活人,說不定還能借此逃到人類領地。

    先不說到時候怎麼和人類解釋脖子上的這個狗頭,單是族羣鄙視鏈的關係,他都不可能被狼人接納。

    揮去腦海中的紛雜思緒,道格抿住嘴脣重新拾起了地上的尖刀,再次一步步走到那具膽敢嘲諷他的屍體面前,心中發狠準備咬牙捅出這一刀。

    只是他的手臂剛剛擡起,掛屍體的鐵管忽然叮呤噹啷響了起來,然後一個掛着屍體的鐵鉤,就從斜後方的送屍口處沿着鐵管滑了下來,與懸掛在鐵管下方的第一具屍體撞了個滿懷。

    “啪嘰”一聲過後,這裏掛着的所有屍體同一時間被震得搖晃起來,就像是在迎接它們的新同伴那樣。

    不過這個嚇了道格一跳的不速之客明顯與他們不一樣,因爲在劇烈的撞擊後,他嘴裏竟然發出了陣陣悶哼聲,像是哀求,又像是無意識的痛苦悲鳴:“呃啊救救我不不要殺我我是萊茵萊特”

    這一變故,立即讓道格停下了原本的動作,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只是一瞬間就全部消失潰散。

    其實這種情況,無論是道格還富貴都十分熟悉,對道格而言,這個沒死透的人類,只不過是一具新到的屍體罷了。

    而讓富貴感到熟悉的,卻是這種“意外”,就如同他以前每次想進步的時候,總會發生各種意外打破他的計劃一樣。

    他剛纔明明已經鼓起了勇氣,準備朝狗頭人道格這個身份邁出一大步,腳都擡起來了,落腳之處卻冒出來一根釘子。

    他本來計劃先從死屍身上練手,沒想到一刀還沒有捅出去,一個需要立馬放血的活人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但現在沒有時間讓他猶豫,因爲他的記憶告訴他,如果這個“新屍體”在死之前發生呼喊的話,樓上負責勾掛屍體的老傑克絕對會過來查看情況,一旦他在那隻狡猾的鬢狗面前露出馬腳,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

    “不想死就別出聲”道格把狗嘴放到萊茵萊特耳邊低聲說道。

    萊茵萊特雙眼立即睜大,喫驚的看着面前這個會說通用語的狗頭人。

    “我只說一遍,你聽好了”道格盯着這個被鐵鉤勾住脊椎的倒黴蛋的雙眼悶聲說道。

    沒有給萊茵萊特開口的機會,道格嚥了口唾沫接着道:“我不會殺你,接下來我會把你從鉤子上取下來,但你不能發出任何聲音,聽明白了嗎”

    看到萊茵萊特忍着劇痛咬牙點頭,道格回頭看了眼斜後方的送屍口,確定老傑克並沒有探頭查看,立即就直立起身用手握住萊茵萊特的掛鉤頂部,連人帶勾一起提了下來。

    而萊茵萊特在這個過程中,竟是真的忍住了疼痛,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將萊茵萊特放在地上,道格這纔將勾住他脊椎的鐵鉤慢慢取了下來,而後兩手環抱着他快步走到了送屍口的視野盲區,也就是他工作臺的位置。

    他的工作臺是由幾塊石板簡易搭建起來的,將萊茵萊特塞進去後,道格小聲叮囑道:“我只能幫你到這裏,很快我就會離開,如果不發生意外的話,你能在這裏藏到明天中午,運氣好一點的話藏到後天也不是沒可能”

    “謝謝你。”窩成一團的萊茵萊特緊盯着道格的狗臉說道,似乎想要將他的面容牢牢記住。

    道格也認真看了一眼這個被他救下的年輕男人,將這個某種程度上改變他計劃的人模樣記住之後,便離開了工作臺。

    “我已經放下了屠刀,佛祖你可一定得保佑我順利離開這裏啊”道格嘴裏碎碎唸叨的同時,將手中的放血尖刀慢慢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就像平時下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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