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漸漸走近，堯景笑道：“羅嬌仙娘！”</p>
羅嬌打量着面前身着竹青色衣服，面容清雅的男子，面帶微笑：“堯景仙君？”</p>
這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竟然也會逛滿是煙火氣的小喫街？怎麼看堯景都與這眼前喧鬧的景象格格不入。</p>
堯景想起羅嬌的冰霜術，本想多問幾句，卻不想對方跟他打了個招呼，點點頭就擦肩而過了，讓他正要說出來的話就這麼卡在喉嚨裏。</p>
真是奇怪，堯景轉身看了羅嬌烏髮搖擺的背影一眼，覺得她是個很奇怪的仙娘。</p>
他沒多想，笑笑又繼續往前走去。</p>
羅嬌來回逛了一次，知道自己要喫什麼了，她在做麪湯的攤子前，那小桌子旁一坐，“老闆，要碗酸麪湯！”</p>
攤主高興的“哎”了一聲，不多時，就把一碗熱騰騰地面湯端了上來，“仙娘慢用。”</p>
細細的面，清脆的酸菜末，肉絲與大腸，被紅油湯包裹着，羅嬌夾起細長的麪條試了一口。</p>
酸與辣在口裏蔓延開來，久違熟悉的味道，讓她心裏淚流滿面。</p>
天啊，這不就是她以爲不存在的酸辣粉嗎！</p>
哧溜……哧溜……</p>
很快喫完一碗，羅嬌又雙手捧起碗，仰頭把剩下的湯喝完才放下，來不及抹嘴，“老闆，再來一碗！”</p>
“好嘞！”</p>
老闆笑容滿面地上了第二碗。</p>
羅嬌喫得滿面通紅，眼睛也紅紅的。</p>
堯景從街尾往回走時，看到那位看起來十分嫺靜秀氣的仙娘，她桌上已經堆積了三個空碗。而此時她正雙手托起碗底喝湯，大碗把她整張臉都遮擋住了。</p>
他很驚訝，這位仙娘也太能吃了吧。</p>
仙族的人於口腹之慾並不強盛，平常只求飽腹即可，像他，爲了有益修煉，平常喫的都是仙果，或者是添加仙草做成的飯菜，像行街上的食物，他從未碰過。</p>
他只是在修煉過後，爲了放鬆心態，才偶爾會來這裏走走，感受一下人族的煙火氣息。</p>
突然想到這位仙娘是從偏遠仙城而來，於修煉上大概也不知道有哪些顧忌。</p>
羅嬌放下手中的大碗，正巧看到對面往來的行人間，愣愣看她的堯景。</p>
這位大仙家族之後，眼神驚詫，又帶着些許不可思議地表情看着她。</p>
彷彿自己是三百年沒喫過東西一樣。</p>
羅嬌對他笑笑，又在他震驚的眼神裏揮手叫了第五碗。</p>
殷勤的攤主又上了一碗，羅嬌不理會堯景看她怪異的模樣，埋頭喫起來。</p>
沒人會知道，她喫的不是面，是故鄉里的味道，是回不去的故鄉里，僅有的味道。</p>
堯景覺得自己魔怔了，就這麼愣愣地看着羅嬌喫完第五碗麪湯，又把底部的湯全部喝完。</p>
這樣能喫的仙娘，估計整個上界都找不出第二個。</p>
羅嬌喫飽了，摸了摸有些鼓的肚子，看到那位堯景仙君還在那裏望着她呢，不禁有些奇怪，丟下銀錢，抹抹嘴巴走過去，問道：“要不，你也來一碗？”</p>
堯景後退一步，彬彬有禮地道：“失禮了。”</p>
羅嬌點頭，這麼盯着別人看，的確失禮，幸虧自己臉皮厚，換做別的仙娘，哪裏還喫得下去。</p>
喫撐了，羅嬌急需散步消化食物，對堯景揮揮手，“先走了！”說着就往前走去，不再搭理堯景。</p>
堯景看着羅嬌一頓一頓地背影，搖搖頭，笑着離開。</p>
羅嬌扶着腰，一邊走，一邊打嗝，怪自己太貪嘴，一下子喫這麼多，有些難受。</p>
走到開闊的街頭，一眼就瞅到對面正要轉身的允莊時。</p>
額，真是無時不在的一個人。</p>
“莊時，”她揮手。</p>
允莊時聽到她的聲音，轉身看她，眼裏帶着欣喜。</p>
羅嬌看着他，沒打算對他走過去，主要還是喫多了，懶得走，只是覺得應該打個招呼而已，畢竟等仙法大會結束後，就見不到他了呢。</p>
“嬌嬌！”</p>
羅嬌看他，笑了笑，“其實你不用躲我，我們不是小孩子。”</p>
允莊時默然，他是怕羅嬌見他的次數多了，反而會厭惡他。</p>
羅嬌聞到前面有酸果子的氣味，笑道：“我喫多了，先去買些酸果子消消食。”</p>
說着她就要越過允莊時離開。</p>
“不用，”允莊時叫住她，“我這裏有消食的果片。”</p>
他把一包黃紙袋拿出，遞給羅嬌，“喫這個吧。”</p>
“多謝，”羅嬌接過紙袋，吃了一片，酸酸甜甜的，一點都不澀，不由笑道：“真好喫。”</p>
允莊時看着她，微笑着：“你以後少喫點，喫撐了肚子難受。”</p>
羅嬌想了想，“我們一起逛逛街吧。”</p>
“好啊！”</p>
允莊時走在羅嬌右手邊，陪她一起慢慢地走着。</p>
兩個人都沒說話，讓羅嬌覺得氣氛有些怪，雖然街上挺吵鬧的。</p>
突然，允莊時在一個賣着絡子的架子前停下腳步。</p>
架子上垂掛着各種顏色各種款式的絡子，唯獨沒有羅嬌送他的那種。</p>
他修長的手在架子上來回撥弄着，試圖看清最裏面掛的又是什麼。</p>
“你看，都沒有你做的那個好看。”</p>
羅嬌一愣，“我做的？”</p>
“你不記得了？”允莊時眸光有些黯淡，已經很久了，久到錦雞的羽毛都褪色了，難怪她不記得了。</p>
“你曾經送我一個絡子，用紅線跟錦雞的羽毛一起編織的。”</p>
“好像是有送過。”</p>
羅嬌隱約想起來了，那時她跟允莊時都還只是個半大的孩子。</p>
允莊時幫她抓了一隻漂亮又好喫的錦雞，當時家裏窮得很，沒什麼東西送給他，就把隨手用紅線跟錦雞羽毛編織出來的，一個愛心形的中國結送給他。</p>
難道他一直留着？</p>
羅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絡子還在？”</p>
允莊時點頭，聲音輕且柔，“一直都在！”</p>
羅嬌又一愣，難道從那時起，允莊時就喜歡她了？不對啊，她那個時候就是一個小胖妞，很胖的一個胖妞。</p>
她又疑惑地看了允莊時一眼。</p>
允莊時以爲她不信，手一翻，那心形的中國結穩穩地出現在他手心裏，下端的流蘇被風吹動，搖搖晃晃。</p>
還真在，只是錦雞絢麗的羽毛已經褪色了，她當時買的廉價的紅線也沒那麼鮮紅了，有些偏暗。</p>
“都不好看了，你還留着它做什麼？”</p>
“它曾經好看過。”允莊時手一握，把手心裏的絡子握住，想開口讓羅嬌再編織一個，讓他帶回極地做個紀念，卻怎麼也開不了口。</p>
羅嬌把手中的紙袋一捏，遲疑着道：“要不我再給你編織一個？”這個褪色的是真不好看。</p>
允莊時聞言，頓時笑開了，“好啊。”</p>
“那你自己挑選顏色吧。”</p>
羅嬌指了指架子上掛着的很多線，看着允莊時毫不猶豫地選了大紅色。</p>
“就這個吧。”</p>
很長的一條紅線。</p>
賣絡子的大娘笑道：“仙君仙娘放心，這是用紅果爲原料，再加紅石粉爲佐料加工渲染而成，輕易不會褪色，且這紅線啊，一條細棉自成一線，象徵了一線一……”</p>
“多謝，”允莊時看羅嬌面色不對，忙打斷大娘的話，然後遞去一顆金珠。</p>
看着允莊時伸過來的金珠，大娘眼睛都直了，“這……這……”</p>
羅嬌白了允莊時一眼，到底是啥家庭養出來的孩子啊，一條紅線值一顆金珠嗎？</p>
她按下允莊時的手，把一片薄薄地銀錢遞給大娘，大方道：“不用找了。”</p>
“好……好……”</p>
大娘還沒從金珠變成銀錢的變故中回過神來。</p>
羅嬌就拉着允莊時這個敗家子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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