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坐在陽臺乘涼,桌上放了一盒冰激凌,冰激凌盒子旁邊,放着一隻精美禮盒。
她捏着小勺戳冰激凌,等融化之後才放在嘴裏。
她對霍衍說了學校作弊的那件事,男人對此不作評價,也不發表意見。
隋玉覺得他不關心她,發脾氣了。
“我被人栽贓陷害,你就這麼安慰我呀?”
“學校是半個社會。之前就跟你說過,做霍太太,要應對的事情會很多。你能給自己解除嫌疑,還能反制校方,這是你的手段。學校的那些小動作,只是給你練手,將來你要面對的,比這還要殘酷的多。”
“如果你現在覺得嫌麻煩,可以……”
“可以什麼?”隋玉的聲調尖銳了起來,“解除婚約,各走各路嗎?”
她覺得霍衍不對勁。
他上次回來,兩人還相處的好好的,怎麼到了北城沒幾天,就對她這麼不冷不熱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兒,男人的聲音比之前更加低沉,透着些疲憊感。他道:“你還小,對這些事情覺得煩躁……”
他停下來。
她再厲害,也就二十歲,發發牢騷求安慰求鼓勵,是正常的事情。可對於霍衍這種從出生就承受重擔的人來說,那些又算的了什麼呢?
如果是另一個出身名門,從小就往繼承人路子上培養的女孩,會更懂他。
他們的起點不同,過去那幾十年的人生也大相徑庭,要一個人完全理解另一個人,很難。
她正在走向他,與他並肩的這條路上,她終會懂的。
霍衍也明白自己對她要求過高了,儘管,這也許不是什麼要求,只是兩人思想意識上的不同。
他也希望,她選擇了這條路不要後悔,別退縮。
他後面就沒再說下去。
隋玉在這沉默中,也意識到了問題。
霍衍在嫌她矯情,甚至覺得她的那些抱怨聽起來像是個怨婦。
她過於進入姜不渝的角色,覺得小女生解決一個大問題,就想委屈一下,訴訴苦,聽他安慰幾句。
可對於那個位置上的人來說,他是走過一條荊棘路的。他們眼睛裏看着的是金玉璀璨,腳下是別人的肩膀,頭顱。
他們站得高,是將那些人踩在腳下的。
甚至,他可能爲了站穩那個位置,也對別人做過相似的手段。
所以,小女生耍些小手段,根本不算什麼。
她也不是他羽翼下,躲避風雨的小鳥。她是要與他一起征服那片天的母鷹。
隋玉在浦氏的時候,爲了將權力收攏在手,不也打壓過別人嗎?
爭奪路上,沒有對錯,只有你死我活,或許殘忍,但這就是現實。
儘管隋玉用自己的角度意識到了她訴說委屈的問題,可心裏還是有點兒不舒服。
或許是因爲她的女人本能,對親近的人天然的想訴說。
隋玉癟了癟嘴,甜膩的冰激凌在嘴裏也覺得沒了味道。
她抓起那隻鋼筆盒,本想再跟他說說別的事兒,還是算了。
她吶吶道:“嗯,知道了,以後不會再對你說這些了。”
“霍衍,你知道嗎,一個女人想對你傾訴,是因爲喜歡你,信任你。如果男女之間連傾訴都沒有了,那麼,就只剩下冷漠了。”
“剛纔,有那麼一瞬間,我在想,你是不是因爲身邊有了別的女人,所以煩我話多了。很多婚姻關係破裂,就是夫妻一方的冷漠,讓另一個人寒了心。”
“我們還沒結婚,我希望,我們現在儘早溝通,希望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你要娶的女人,不只是與你步調一致,性格獨立,她還是你的妻子,愛人。你對她的關心,不只是她學習上遇到點兒小麻煩。”
“在她受傷難過,在她不能打退對手的時候,你不是站在高高的位置,說她沒用。”
“在她用她的日常生活,跟你聊天說話的時候,你不是覺得她在說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隋玉說完這些,就把電話掛了。
她現在挺難過的。
就算是飛翔在天空的鷹,再強悍,也需要落地休息,需要溫存。
以前,她只是覺得霍衍只是直男,還覺他有趣。可當一點點的感情進去了,就會覺得,直男挺傷人的。
以前,她見過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嫁了個長得一般的男人。這男人沒什麼本事,拿着公司發的死工資,沒有什麼上進心,也沒有特別花錢的愛好,只是喜歡打遊戲。
可那個女人很愛他,特別包容他。
隋玉那時不理解,還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那女人笑着說,鮮花插在牛糞上纔有滋養,才能長得更漂亮。
隋玉觀察了一陣子,那女人果然越來越有女人味,眼角都透着風情。她懷孕時,也不見她有懷孕時的憔悴,面色紅潤,說說笑笑的。
她說,那個男人願意聽她的一切牢騷,還會跟她說笑話。在她懷孕之後,男人遊戲也不打了,晚上去做代駕兼職賺奶粉錢。
隋玉對此不以爲然,因爲這個女人是公司的高管,收入很高,男人那點兼職的錢根本不算什麼。
可現在仔細一想,這不是男人給予她的幽默感之外的安全感?
想了許多,隋玉發覺自己更加生氣了。
霍衍是怎樣,與她何干?
她是要離開的人,留下的是姜不渝。
姜不渝愛他,他無論什麼樣,她都不會覺得委屈的。
轉念,她又一想,她告誡霍衍的那些話,不就是提前給他打預防針,好好對待姜不渝?
可想着這個,她心裏又悶得慌。
她站起來,將半開的窗戶全部打開了,從包裏拿出書準備複習最後一門功課。
夜風帶着潮溼的空氣,吹拂着她臉頰。
隋玉卻縮腿抱着膝蓋,怔怔出神起來。
放着的複習筆記被風吹亂,嘩啦啦響。
一陣香甜氣息隨着風鑽進了鼻子裏。隋玉回頭,見那個廚房女傭正端着碗,微微笑着看她。
“姜小姐,我做了皺紗餛飩給你做宵夜。”她看了眼那被風吹亂的筆記本,“學習很累吧?”
隋玉看了她一眼,垂下腿,捏着勺舀了一口完全融化了的冰激凌:“我記得我說過,等我想喫餛飩的時候,我會通知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