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襲黑色西服,頭髮整齊的梳在腦後,渾身散着一股冷意。

    在這暖融融的溫泉酒店,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陰冷。

    解語身上只裹着毛巾,剛浸泡過的肌膚一處不粉紅,鎖骨上還掛着水滴,溼漉漉的眼透着驚慌,但夠純淨,是個男人都會有點反應。

    可,男人看過來的眼神沒有絲毫溫度,他的脣角微微往下撇,看上去像個從地獄來的使者。

    “穿好衣服,出來。”

    他冷冰冰的一開口,解語便從驚惶中緩過神來。

    是的,地獄來的使者,是要把人帶下地獄的,而不是給她傳來什麼好消息。

    解語呼吸微微一沉,斂下眼睫。

    該來的總會來。

    但她不會就這麼聽他擺佈,他說什麼她便照着他的去做。

    解語擡起眼皮,眼睛裏的波光平淡,沒有一點兒波瀾。

    她擡手,將頭上包着的毛巾摘下,甩了甩悶出汗的頭髮,抓着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高冷道:“我以爲你是找我道歉的。還是這麼不把人當回事啊……”

    她擡腳就走,前方是浴室,她進了那門簾,齊臻只能等候在外邊。

    浴室裏頭,解語衝了個澡,再出來時,不出意外的,男人還等候在外面。

    他抱着手臂,後背貼靠在牆,低頭看一下手錶,淡漠的眼隨意的看着前方。

    像是在拍MV的電影明星一樣,每一幀都能定格下來,製作成海報。

    解語瞥了那邊一眼,像是看個陌生人一樣,徑直從那人身側走過。

    她想,就是這個渣男,坑了她的前半生。她那時是鬼迷心竅,但渡了那個劫之後,再也沒有什麼能讓她再犯蠢。

    齊臻對於女人的不屑一顧皺了下眉毛,但他臉上沒有不耐煩的神色,直起身跟了上來。

    這讓解語有點意外,她以爲他會不耐煩的,粗暴的上來拉扯她。

    她挑了下眉,趿着拖鞋往外面的小包廳走去。

    小包廳有超寬屏電視,擺了幾張舒服的躺椅,專供貴婦們按摩聊天時使用。

    靠牆的一側擺了零食飲料,解語走過去,拿了點喜歡喫的小零食放在盤子裏,再走到躺椅邊坐下,拿起靠枕邊放着的電子點單機,在上面劃拉了幾下,挑了個男按摩師。

    然後,她摘下肩膀上搭着的毛巾,平躺下,將躺椅調配到合適的高度,專心看起了電影。

    齊臻站在一側,看她從這走到那,再從那走到這,除去初見他時的震驚,她從頭到尾都沒再給他一個眼神,當他不存在一樣。

    他知道現在的解語與以前大不一樣了,可無視他到這個地步,讓他很不舒服。

    男人的臉色微黑,拎了拎褲腿,在對面的那張躺椅坐下,看着那女人旁若無人的喫喫喝喝。

    他寧願相信,她是故意這麼無視他的。

    他在等她裝不下去的時候。

    按摩師走了進來,看到內裏有個穿西裝的男人坐在那裏,愣了下,出聲道:“先生,這裏是女賓休息室,您是怎麼進來的?”

    齊臻冰冷的眼眸看過去,那按摩師被那眼神震懾,訕訕的舉着托盤走到解語那張躺椅邊,與她確認是否要按摩服務。

    解語點頭,看了看托盤上擺着的精油,道:“開始吧。”

    她不緊不慢的脫下身上包着的毛巾,解開一半時,看了眼齊臻:“你要看到底?”

    齊臻看到她露出的一片雪白肌膚,眉心皺緊,再看了眼那男按摩師,臉色更加難看了。

    她在南城的所做作爲,他有所耳聞,可是,沒想到她膽子大到這地步。

    或許,這只是她想刺激他的一個方式而已……

    解語保持着半解開的姿勢,等着他滾出去,卻見齊臻輕吸了口氣,淡漠的眼從她粉色如櫻的肌膚上掃過,淡聲道:“他都能看,我爲何不能?”

    解語脣角譏誚的勾了下,一把將浴袍扯下,趴着躺下。

    她裏面穿着比基尼,幾片薄薄布料靠兩根細帶子勾住,但與沒穿也沒什麼區別。

    姣好的身材一覽無遺,每一寸皮膚都透着瑩光,每一根骨頭都寫着美色。

    齊臻聽到自己的呼吸粗重了起來,漆黑的眼底深處,有一點火星燃起。

    按摩師被男人盯視着,努力讓自己鎮定的做好工作。

    他在女人的後背上倒精油,手掌擦熱了,再徐徐給她推開精油。

    玫瑰花的香氣在空氣裏瀰漫開來,那放緩的動作,被精油滋潤過泛着油光的肌膚,無不透着魅惑。

    齊臻死死盯着被按摩師推起來的皮膚,眼看着那手往下推擠,他倏地站了起來,抓起一旁的毛巾想蓋上去,可當他看到她後腰的那一抹淡淡疤痕時,他停住了。

    寸長的疤痕,與周圍的皮膚不一樣,那麼顯眼……

    男人的眸光往上移,正對上解語淡淡看他的眼。

    那眼神,每一分都透着嘲諷,寫着:你不配。

    毛巾,被他抓得死緊。

    解語看了一眼他的手,淡聲道:“你妨礙到我的按摩師工作了。”

    說着,微擡起身體,問按摩師:“這繩子勒得我不舒服,要不開解開?”

    她的手往後翻,大有要脫下最後一片布料的意思。

    齊臻額頭的青筋突突的跳,眼睛似着火了一般。他雖然不喜歡她,可作爲他的未婚妻,他沒有讓別的男人碰她的意思,讓她接受按摩,已經是他最大的極限。

    他大步上前,一把將毛巾蓋在她的身上。

    “唔……”解語被劈頭蓋臉蒙了個結實,什麼都看不見了,掙扎着要解開那毛巾,齊臻反而把她整個人團了一團,連腳都包了起來。

    那按摩師就沒見過這麼粗魯的男人,睜大了眼睛指着他道:“先生,她的按摩還沒有做完,精油還沒吸收呢!”

    “滾開!”

    男人一身冷呵,抱着解語一肩膀撞開擋在他面前的娘娘腔,大步抱着女人出去。

    ……

    隋玉自從年前落水後就畏寒,她泡了許久的溫泉,皮膚都紅了,久等不到解語回來,便出去找她。

    只是酒店裏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影。

    “難道福臨樓有事先走了?”

    隋玉握着手機,琢磨着要不要打電話問一下,回頭一想,解語如果臨時有事先走,會給她留言的。

    “……沒見過這麼粗魯的男人,一點都不懂憐花惜玉。”一個穿着粉色短袖短褲工作服的按摩師從她身側經過。

    隋玉一怔,追上幾步問道:“你說的男人,是怎麼回事啊?”

    她擡頭看了眼小包廳上面的字:“這不是女賓室嗎?”

    “哦,剛纔有個凶神惡煞的男人……”

    按摩師將事情說了一遍,隋玉的臉色變了變。

    難道是那齊臻來了,帶走了解語?

    可是,霍衍不是答應保護解語,不讓他進入南城的嗎?

    隋玉心裏一急,扭頭就追了出去。

    她去了福臨樓,可是古老闆說解語沒有回去過。

    “姜小姐,是出了什麼事情嗎?要不要我幫忙?”古老闆見隋玉神色着急,跟着急了起來,想幫上點什麼忙。

    隋玉皺緊了眉心搖了搖頭:“你幫不上的……”

    這件事,得找霍衍。

    想到這,她轉身噔噔噔跑了出去。

    此時,宴會尚未散場。

    黃太太的生日宴上,大多數人都是南城的貴族,霍衍留在這裏,除了與黃爺打打場面上的關係,也在與南城的貴族們應酬,故而不能露個面就退場。

    霍家是從南城走出去的,在南城的根基已不及這些人深厚,將來少不了打交道。他捏着酒杯,與人虛應客套,面上帶着微笑,內裏卻在想着別的事情。

    姜不渝與鄭芮談了許久,之後她出來,沒再來與他說一句話就走了。

    這不像是她的風格,又像是她能做出來的。

    與她交識那麼長時間,霍衍恍然發現,他似乎從來不曾真正認識過那個女孩。

    她有二十歲那個年紀的古靈精怪,又有着超乎她年紀的沉着冷靜。她愛哭,愛纏人,可又不是那種令人窒息的糾纏……

    就像是這杯酒,入口時覺得她味道不好,不夠香醇,還有點嗆口,可餘味在舌尖糾纏,想再品味時,她的味道已揮發,只能從記憶裏再去尋找她的滋味,或者再嘗一口,再來一次。

    有點上癮的感覺……

    這真不是個好兆頭。

    霍衍皺着眉,看左手上晃動的酒液。

    一個男人走過來與他打招呼,看他盯着酒杯瞧,說道:“霍總怎麼對着這杯酒發呆?”

    霍衍回過神來,隨口道:“有點喝多了。”

    男人笑了笑,與他攀談了幾句,見霍衍無意多談,便走了。

    霍衍轉身時,瞧見鄭芮正看着他,那眼神有點古怪。

    鄭芮自從與姜不渝談過之後,就沒再跟在他身側,似是有意在與他保持距離。

    霍衍微頓了下,擡腳走了過去。

    鄭芮此時還在爲姜不渝的那些話驚疑不定,見霍衍過來,心虛的想躲一躲,被霍衍攔住了去路。

    他探究的看着她:“姜不渝,跟你說了什麼?”

    鄭芮抿了下嘴脣,虛笑了下道:“她能跟我說什麼,無非就是小女孩喫醋,跑過來警告我幾句。”

    她故作成熟穩重,拿起酒杯抿了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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