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沙暖睡鴛鴦 >241 把浦隋玉得罪透了
    隋玉抿着脣,望着他,沒回答。

    霍衍也盯着她,眸色深沉。

    過了不知多久,鳥翅撲打空氣颳起一股氣流,嗖一下,那八哥飛回來了,落在那樹枝上,啄了幾口飼料,偶爾停下來,小眼睛瞅着下方,像是在看下面人在幹什麼似的。

    隋玉收回了視線,將杯子放在桌上,拎起水壺往裏面添了些水,再重新捂着手。她彎脣笑笑,道:“有句老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父。霍先生是覺得,我在嫉妒姜不渝,她搶了我的飯碗,讓我沒法喫飯了?”

    她臉上的笑意更深:“正好,在浦氏,我的處境又不是那麼好,隨時就要被趕下臺。像我這樣到處得罪人的,最後的出路也就是找些死物修修補補了。”

    “那麼我打壓姜不渝,一切都合理了。是嗎?”

    她的聲調始終不緊不慢的,聽起來像是在訴苦,說她的生存空間被擠得沒法站了,卻不見她有什麼着急的。

    霍衍端水喝了一口,沒說任何話,但眉心微微皺了起來。

    隋玉看了他一眼,道:“霍先生,姜不渝最近做出的作品挺多,而我忙於浦氏的事,之前的作品被藏家收得差不多了。不過拈葉齋還留着幾件。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不妨收一個。”

    她不再多話,低頭沉默喝水。

    霍衍這樣的聰明人,自然聽出了浦隋玉話裏的意思。

    她在說,她的作品稀缺,一件難求,根本用不着打壓姜不渝。

    霍衍打量着浦隋玉,只見她自在從容,賞着手肘邊的一盆蘭花。

    浦隋玉早就成名,依照她以前的名聲,確實一件難求。可她出了車禍,沉睡了近一年,又修養了幾個月,誰知道她的手有沒有問題?她的大腦有沒有受到影響?她的作品,還能有以前的水平嗎?

    還有,她送給年老太爺的壽禮,還是她很久以前的作品。既然她沒事,爲什麼不拿出最新的送出手,不正好打消外界的疑慮嗎?

    這是修復界對她最多的議論。

    男人收回視線,淡聲道:“二小姐以前的作品確實一件難求。只是,二小姐,近來可有做出過什麼成品?”

    隋玉正捏着那蘭花葉片,研究是什麼品種,聞言轉頭看向了霍衍。

    她眼眸輕輕轉動,又聽男人說道:“二小姐忙於浦氏內部整頓,或許沒有留意修復界的聲音吧。”

    隋玉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鬆開手指,那蘭花葉彈了回去,輕輕晃了晃。隋玉低眸,捻了捻手指,輕輕笑了聲:“好嘛……原來霍先生一邊力邀我加入喜樂城,一邊還在懷疑着我的能力。”

    “霍先生請我來這生日會……”她站了起來,微微咧着脣,笑容透着幾分冷冽,“你是請我來給姜不渝擡轎的。”

    “我不能公開承認姜不渝是我的徒弟,但只要我說一句,‘姜不渝的修復手藝在我之上’之類的話,那姜不渝就是修復界的新星。”

    “那麼,她在修復界就有了話語權,能結交修復界的各種能人。那麼,你也就不必三翻四次,來找我這個難說話的人了。”

    “打亂你的計劃,讓你失望,但我沒法對你說不好意思。”

    隋玉一口氣都說完了,呵呵笑了聲。

    她知道霍衍是個有手段的人,可一想到他所做的是來對付她的,她心裏就一陣寒意。

    他要捧姜不渝,即使她沒有那個能力,也要讓她踩着她上位!

    隋玉站着,霍衍坐着,她望着他,他眉眼輕淡,並沒有什麼覺得愧疚,或者被拆穿目的的狼狽。

    霍衍端着水杯,把最後一口水喝完了,不緊不慢放回原處,站了起來。

    他道:“我給二小姐發請帖,本意是希望二小姐與姜不渝的關係能緩和,重新做回朋友,甚至是師徒。但二小姐顯然不是這樣想。”

    隋玉:“是啊,顯然是打亂了霍先生的計劃。要說聲不好意思嗎?”

    她哂笑一聲,轉頭就走了。

    花房的門一開一合,她的人影走入燈火深處。樹枝上的八哥呱呱叫了兩聲,像是送別。

    隋玉心裏燃燒着火,手指攥緊了。

    霍衍的軟硬皆施,她算是見識了。

    只是霍衍他再厲害,姜不渝那樣的人,他捧得起來嗎?

    隋玉眼底劃過了一道冷光,脣角翹起諷刺笑意。

    要說起來,先把姜不渝捧起來,給她立修復高手人設的人,是她浦隋玉呢。而給霍衍錯覺,姜不渝很行的人,也是她浦隋玉。

    霍衍如果找的是別人,那或許他依然是俯視棋局的那個人,可他的對手成了她浦隋玉這個坑手,那可就不一定了……

    ……

    霍衍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漸漸消失在燈火深處。

    男人眼底漆黑深沉,脣角卻勾起一縷若有似乎的笑。

    他浸潤商場多年,連最瞭解他打法的鄭芮都無法猜透他的想法,浦隋玉竟然能看透他的牌。

    之前,鄭芮建議他說,可以試着讓姜不渝與浦隋玉關係緩和,打消浦隋玉的顧慮,但霍衍的眼光,要比鄭芮更多一些。

    浦隋玉這個人,他接觸了幾次,都覺這女人不知深淺,不好捉摸。

    她看似結交權貴,卻也願意放低身段結交普通人;她身處低位,卻不怕得罪人;她能在嬉笑時,不着痕跡的給別人設套。

    她會不着痕跡的做對她有利的事;她也會在笑着的時候頃刻變臉;她連親密的朋友都可以拋棄……

    她是個沒什麼底線的人。

    霍衍不太放心把喜樂城交給這樣的人。

    姜不渝在修復界的名聲越來越響,但她是他可以掌控的人。

    姜不渝年輕,儘管有些頭腦,可經歷過的事到底少,比起浦隋玉這種早就被現實錘鍊的人,要簡單許多。

    既然如此,他何不造就一個“名人”,用姜不渝的影響力召集起那些手工藝人?

    這是霍衍的想法,在浦隋玉拿出那工具箱之前,他還在想着事成的可能性,只是浦隋玉真印證了“不可掌控”這四個字,她根本無意與姜不渝和解。

    並且,他們的談話非常失敗。

    霍衍擡手捏了捏額角,苦笑了下。

    把浦隋玉得罪透了,以後的事情就更加難做了。

    他深吸了口氣,長長地吐出來。

    八哥在樹枝上跳了跳,突然有一聲輕輕的碎裂聲,聲音驚動了鳥,它撲拉一下子飛走了。

    霍衍聽着聲音,擡頭看過去,只見八哥常站着的那根樹枝斷了。

    那棵樹,是蘇佩文從託人從外地運來的。爲了搬入這花房費了不少勁,但這樹在花房裏能成活,蘇佩文是非常高興的。只是時間一長,她發現一根樹枝枯萎了。仔細查過之後,才發現,這一樹枝在搬運過程中受損了。花匠爲了這樹不跌價,把樹枝接得看不出受損痕跡。

    事已至此,蘇佩文也就只能接受了。她沒鋸掉那樹枝,就留着做了八哥歇腳的地方。

    如今又斷了。

    霍衍眼眸微動,腦中浮現浦隋玉那自信的神色。

    浦隋玉讓他去收集她的作品……是要他把她的作品,與姜不渝的比較。

    這是她自信她不懼姜不渝的威脅,還是……

    “霍衍?”姜不渝從外尋進來,看到霍衍身邊沒有別的人,心中鬆口氣。

    姜不渝原本陪着那些個名媛少爺玩遊戲,突然發現霍衍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問了傭人才知道,霍衍與一位女客來了花房。

    女客,不在玩遊戲的只有浦隋玉。

    姜不渝一緊張,立即就找了過來。

    這花房是蘇佩文的地方,姜不渝平時不敢進來,此時她站在柔軟的草坪上,心裏並未放鬆多少。

    浦隋玉雖然不在,但她不知道他們談論了什麼。

    “霍衍,我聽說你與浦隋玉來這裏了,我便送些點心過來。”她低頭看了眼手上的托盤,又裝作找人的模樣,“她人呢?”

    霍衍淡聲道:“走了。”

    “啊,走了呀……”姜不渝故作失望,隨即眼裏露出亮光,好奇問道,“你們談了什麼?”

    霍衍微低頭,看着面前面容嬌俏柔美的女孩。

    她仰着腦袋,紅脣間露出雪白的四顆貝齒,眉眼彎彎,瞳孔裏有神采。

    她有着二十歲女孩的陽光青春,天真。

    她還是那個姜不渝,從她醒來後,她的身體越來越健康,讀書比以前更用功了,也更努力的學習人際交往……

    從方方面面來說,她在努力成爲一個合格的上流層太太。

    霍衍爲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感覺而略微喫驚。

    姜不渝見他低眉看着她,卻不說話,心裏更加緊張。她將托盤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搭在他的手臂上:“怎麼了,她說了什麼話,讓你不高興了?”

    霍衍回神,他輕搖了下頭:“沒談什麼。”

    他往外走出去,姜不渝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異常,心裏卻更加沒着沒落。

    真的沒什麼事發生?

    ……

    另一側。

    連舟在院子裏隨處走走,沒去湊那些千金少爺們的熱鬧。

    他負手,站在一株芭蕉樹前。

    望晴湖也種了芭蕉樹,不過沒有這棵大。

    身後有腳步擦着草葉窸窸窣窣的聲,連舟轉頭,見是年如櫻走過來,那笑起的眼便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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