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收回視線,偏頭看了眼她坐過的位置,眸光微微黯。

    他從中控臺上拿出了一包煙,抽出一根叼在脣間,掏了打火機點上。

    近來,他抽菸越來越多。以往,一包煙抽十天半個月,可現在,幾乎是兩三天就一包。

    而這,不只是因爲工作上的緣故。

    男人的身體倚在座椅上,脖子陷入頸枕,雙眸無趣的盯着車頂,聽雨點滴滴答答敲打的聲音,而後又坐起來,翻下前面的鏡子,看了眼額頭的位置。

    他摸了下額頭,摁了摁,不疼,卻好像打了個印似的,留着酥疼的感覺。連她那劉海溼漉的感覺也留了下來,總覺得那裏還有一股潮意。

    男人抽了一口煙,徐徐吐出的煙霧將那片微微紅着的額頭變得朦朧。

    他往後靠着,視線一直落在那片鏡子上,那額頭的部位。

    他的眼是冷漠的,可心裏,卻是一片煩亂。

    如果心臟外面有一層冰膜覆着,那麼,那一撞,好像將那本就裂了了冰膜,又撞開了一角。

    不,應該是更早,是在他接到楊工的電話,說她失蹤的時候。

    心臟停跳似的感覺,腦子裏的一片空白,都掩飾不了他真實的想法。

    他腦中浮着那句詩: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

    一遍一遍的,唸咒似的迴響,卻只是將他的心念得更煩躁。

    霍衍吐出一大口煙,將車窗降下來,窗外的涼意隨風吹入車內,將他躁亂的大腦冷靜下來。

    他將車內空調關了,就這麼吹了許久的冷風,纔打開車門出去。

    酒店大廳,鄭芮站在前臺,正詢問有沒有看見霍先生,那前臺指了指前面:“那不就是霍先生嗎?”

    鄭芮一回頭,便見霍衍單手抄在褲袋內,大步走進來。

    看他臉色不怎麼好的樣子。

    鄭芮晚上想越霍衍喫飯,被人告知他接了個電話就匆忙出去了,此時見他面色沉鬱,她上前問道:“霍總,出什麼事了?”

    霍衍沒看她一眼,徑直向前,只丟下兩個字:“沒事。”

    他幾步到了電梯前,擡手摁了下電梯按鈕,耐煩的等候着。

    鄭芮見他這樣,不敢再上前,轉念一想,握着手機走了出去。她給工地上的人打了個電話:“今晚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對方詫異的問:“鄭總,您怎麼知道?”他又安撫的添了一句,“只是小事,已經有人去解決了,呵呵。”

    鄭芮面色沉下來,嚴肅道:“我是喜樂城的負責人之一,對我來說,沒有小事。”

    對方一怔,沒想到她會這麼嚴肅,收起了應付小事的嘴臉,說道:“是這樣,今晚有一輛運輸木料的工程車過來,但半路上車輪胎陷入了泥坑,車上的木料也掉了下來。現在已經有人去幫着運回來了。”

    聞言,鄭芮微微蹙眉,回頭透過玻璃門看了眼電梯的方向,那邊霍衍已經不在了。

    如果正如工頭所說,那確實只是小事,就算霍衍知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更用不着他親自出去查看。

    “沒別的了?”

    工頭想了想,道:“哦,聽那司機說,他車上還有個搭乘的女人,說陰測測的像個女鬼一樣,把他嚇到了,他一個沒注意,就把車開泥坑裏面去了。”

    “嗨,聽他瞎胡說,肯定是他看人家長得漂亮,眼睛黏在人家身上,才把車開歪了……”

    工頭又是一陣調侃。工地上的工人大多都是大佬粗,沒事的時候就愛說些葷段子逗樂,鄭芮聽了一半,將電話掛斷了。

    一個女人?

    看起來陰測測的,不就是那姜不渝了?

    可是姜不渝正在國外,還能有誰看起來那麼嚇人?

    鄭芮想了想,又走回到前臺問道:“剛纔除了霍先生之外,還有誰進來了?”

    前臺想了想,這酒店進進出出的,除了霍先生之外,還有幾個員工進出的。

    但有一個她印象深刻。

    前臺道:“哦,是浦小姐,她被雨淋溼了,進來的時候身上還裹着毛毯呢。”

    鄭芮眸光微微一沉,隨即笑了笑:“謝謝。”

    轉身時,那臉色即刻陰沉了下來。

    是浦隋玉。

    呵呵,自己的老公前腳剛走,後腳就又勾引霍衍了。表面看着一本正經,背地裏還不是個騷。

    ……

    經楊工親自現場監督檢查,那一車楠木木料中,只有三分之一是真正的香楠木,而其他的則是黃心楠,有輕微的酸臭味。

    隋玉來了現場,眸光淡淡的瞧着那些挑揀出來的黃心楠。

    楊工臉色極爲難看:“還真讓你說對了。”

    他捏緊了拳頭,氣得想一把火燒了,眼不見爲淨。

    工地上事情本來就多,如今又多了一件麻煩事。可燒了又有什麼用?現在最緊要的是,這邊修復工作要進行下去,這些料子是要馬上用的。沒了材料,拿什麼做修復?

    隋玉不做任何評價,她現在只是個顧問,不過多的參與其中。

    周圍,幾個人正憤怒的罵、娘,也有人冷嘲熱諷地說經手人昧下的材料錢可以去買海景別墅了。

    隋玉看了眼霍衍,他的表情非常冷淡,雙眸一直落在那幾根料子上。

    感覺,今天的霍衍怪怪的。

    隋玉微偏頭,輕輕皺眉,再看霍衍一眼。她突然發現,從始至終,霍衍都沒看她一眼,沒以一句話,也沒一個眼神。

    楊工看向霍衍,沉肅的問道:“霍總,這些料子,是全部退回去,還是留下這幾根真料,再換其他供應商?”

    眼下事情的解決辦法,要麼留下真料先拿來用,讓那供應商該換的換,該賠錢的賠錢;要麼留下一部分,另一部分替換供應商,或者全部退換要求賠償,讓新供應商送貨。

    只是,尋找新的供應商,又要耽擱時間。

    楊工的意思,傾向於前者,留下真料,假的作價賠償,爭取來的這段時間裏換可靠的供應商,必須保證對方供應真料。

    隋玉看向霍衍,看他怎麼決斷。

    霍衍沉默着,仍是盯着那幾根料子看,眸光微微閃動。

    楊工急性子,看向隋玉:“隋玉,這是你發現的問題,你給個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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