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氣息微沉,臉色沉鬱,薄脣抿成了一條線。
擡頭,往樓上掃了一眼。
此時,正是午夜。整棟別墅都是靜悄悄的,二樓的拐角處亮着一盞壁燈,發出淡淡的冷光,臺階攏在陰影中。
“……嗯,我知道了。”霍衍面色冰冷,聽着歐陽騰那邊亢奮的聲音。
歐陽騰說,姜不渝可能在裝抑鬱症,列舉了種種不可能,說完之後,便揶揄起他,說他爲女人衝昏了頭腦,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來。
霍衍沒再聽歐陽騰怎麼唸叨,將電話掛了,手機隨手丟在桌上。
電腦屏幕亮着,發出幽幽的熒光。
霍衍雙眸盯着那財務報表,卻在想着姜不渝的種種不同。
這段時間以來,他也在觀察着她。
應該說,他一直都在觀察着她。
她落水前後,像是變了一個人,像是被逼到牆角的兔子,發狠的改變着自己,從柔弱的兔子變成咬人撓人的貓,又在近兩個月的昏迷之後,從咬人撓人的貓,變成了詭異的狸貓。
姜不渝的路子,一直帶着點兒邪氣,但那時候是有分寸的。可自從她找槍手替做修復作品之後,她的路子就越走越歪,如今,連抑鬱症都假裝了嗎?
他以爲,是他逼得太緊,她壓力過大所致,可歐陽騰的這個電話,提醒了他。
不是他給予她壓力,而是她……做不到。
霍衍站了起來,朝樓上走去,推開了姜不渝的房門。
姜不渝正熟睡着,霍衍走到牀頭櫃邊。
櫃子上放着姜不渝每天都要喫的抗抑鬱藥,霍衍拿起來,看着。
姜不渝睡得不安穩,恍惚覺得牀側有人在看她。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見真的有個人影,嚇得即刻驚醒,下意識的驚叫了一聲。
“啊!”
霍衍將藥盒丟下,看向姜不渝:“是我。”
男人的聲音低沉,但是她所熟悉的。姜不渝吐了口氣,撫了撫胸口,心臟受到驚嚇,跳得還是有點快。
就着昏暗朦朧的燈光,她看着男人刀削似的輪廓落在暗光中,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
姜不渝心中微微一動,轉頭看了眼櫃子上的那盒藥,目光晃動了下。接着,她伸手將燈全打開了。
她眯縫着眼睛,先適應了下光線,一邊道:“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她的聲音帶着初醒時的沙啞慵懶感。
霍衍望着她,薄脣動了動,道:“我不太記得,你睡前有沒有吃藥,就過來確認一下。”
姜不渝笑了開來,說道:“你忘記啦,是你拿給我喫的,還說水有點熱,叫我吹涼了再喝。”
說着,她又問:“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唔。”霍衍應了一聲,“可能是。”
姜不渝抿了抿脣,想,霍衍來了Y國之後,爲了保持國內的工作,休息時間與工作時間是相反的,一時腦子混亂也正常。
她瞅着霍衍疲憊的臉色,心疼,伸手拉住他的手晃了晃,猶豫了下,小聲道:“我是不是惹你煩了?”
她鬆開手指,沉默的低下了頭,剝着自己的手指。
燈光下,女孩微垂的腦袋落下一道漂亮的側臉弧線,長髮披肩,像是一張上好的絲綢包裹着她。
看着無比孤寂,小心翼翼,像是一隻受傷的兔子引人垂憐。
霍衍差點就心軟了,可思極歐陽騰的那一通電話,他的眸光冷了下來。
他說:“那你就按時吃藥,按時看醫生,儘快把病養好。”
姜不渝的呼吸微微一窒,咬着嘴脣什麼話也不敢說了。
霍衍掃了她一眼,語氣鬆軟了些:“沒事了,你接着睡吧。”
說完,腳尖一動,正要走。
姜不渝望着他的身影,心中驀然生出一股勇氣。
她突然捉住了霍衍的手。
霍衍腳步一頓,低頭看着兩人的手,再擡眸看她:“有事?”
姜不渝吞了口口水,顫着手指,將睡衣一側肩帶輕輕扯下,立即露出了她瑩白圓潤的肩膀。
那弧線極爲優美,在黑髮的映襯下,把冷白的膚色白得微微發綠。
姜不渝擡頭,怯怯的看着霍衍,蚊子聲似的說道:“霍、霍衍,我們很久沒有、沒有那個了,你要不要……”
她不像浦隋玉那麼大膽,敢脫光了誘惑他。可他來了Y國這麼久,都沒碰她一下,更不會在夜晚進入她的房間。
年如櫻她們說,男人是有需求的,他們不找屋子裏的女人解決需求,就會找外面的女人解決。
現在霍衍進來,是不是……是不是以問藥爲藉口,其實他是想那個了?
霍衍的面色冷淡了下來。他抽開手,淡聲道:“你好好休息。”
說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姜不渝的手落了空,垂落在牀側。
他走時,帶起了一陣冷風,將她身上的體溫都帶走了似的,冷得她微微哆嗦了下。
他在這裏,完全就只是爲了照顧她的情緒,幫助她看病而已。
如果說,她的病……
姜不渝偏頭看向那藥盒,拿起來,忽地發現裏面少了兩粒藥。
她眸光猛地一顫,緊緊捏住了手指,喉嚨滾了好幾次,才壓下心底的惶恐。
不會的。
這盒藥,就是抗抑鬱的藥,他即使拿去化驗,也查不出什麼來的。
姜不渝壓了壓狂跳的心臟,漸漸安下心來,呼吸卻還是抽緊着的。
她握着藥盒躺了下來,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卻依然一夜未眠。
樓下,霍衍捏着兩顆膠囊,裝入了一隻密封袋……
……
南城。
隋玉靠着牀頭,握着手機兀自沉思着。
姜不渝當初是爲了掩飾她無法做修復的事情,才與那日派修復師勾連起來。可現在,連舟查出來那修復師與陶錦輝是師徒關係,並且可能,陶錦輝就是通過這些弟子,將假貨售出。
若她要一查到底,那陶錦輝,可能要攀咬上姜不渝,那麼霍家也就會被拖下這趟渾水。
而今,又是她使計,把霍衍從Y國叫回來,如果姜不渝也跟着回來了……
隋玉的眸光微微晃動着,眉心越皺越緊。
這,可真是一樁難辦的事兒了。